渔于池者,沉其网而左右縻之。网之缘出水可寸许;缘愈狭鱼之跃者愈多。有入者,有出者,有屡跃而不出者,皆经其缘而见之。安知夫鱼之跃之出者,不自以为得耶?又安知夫跃而不出与跃而反入者,不自咎其跃之不善耶?而渔者观之,忽不加得失于其心。
嗟夫!人知鱼之无所逃于池也,其鱼之跃者,可悲也;然则人之跃者,何也?
在水池中捕鱼的人,先把渔网沉入水中,然后从左右两边收紧。当网的边露出水面一寸多时,网收宿得愈狭小,鱼蹦跳起来的就愈多。有跳入网中的,有跳出网外的,有多次跳跃而没有跳出网外的。它们都经过网的边缘而显露出来。怎么知道池鱼之中那些跳出网外的不自以为庆幸呢?又怎么知道那些没有跳出网外的和反而跳入网中的,不自己责怪自已跳跃得不好呢?然而,捕鱼的人看到这些情形,并不在心里为鱼生得失之情。
可叹呀!只有人知道鱼没有可以逃出水池的啊,那些池鱼之中跳跃的,实在可悲啊!然而作为人,其中跳跃的又怎么样呢?
渔人在鱼塘里网鱼,可谓一种景观。此时鱼塘里水花四溅,水声喧嚣,鱼儿鳞光闪闪,此起彼伏,景象煞是好看。然而作者没有停留在对生活表象的观察上,他使用了两副不同的眼光,引出一番对人生的思考。首先,他从鱼的眼光去看,对于网中之鱼来说,跃不跃得出去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跃出去的会暗自庆幸免于罹难,跃不出去的和反跃进来的会悔恨不置,但这只是鱼儿们的微观的眼光。若从渔人的眼光看,鱼的一切蹦跳挣扎都是无济于事和无关紧要的,即使有少数鱼儿漏网,一网总能打到不少鱼,再说漏网之鱼终究跑不掉,它们仍在鱼塘里,至多再活几天。渔人不关心每条鱼的命运,他的眼光对于鱼来说是一种宏观眼光。
作者由此联系到“人之跃”。人的命运像塘中的鱼一样,是给定了的,无论个人如何努力与命运抗争,终究逃不出命运的手心。显然这是一种消极、宿命的人生态度。宿命,总是无力反抗现实的结果,由此可以想见清代严酷的政治统治和思想统治给作者心理上带来的阴影。“渔人”是统治者的象征,“鱼之跃”正是当时人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生存状态的写照;或许作者还有更深广的高意:“渔人”是造物主,他在冥冥之中操纵着人的生死命运,……作者消极悲观的人生态度是不足取的,但他观察生活的两副不同眼光和由此产生的生命的悲剧意识,对于今人仍有启迪的意义。
清朝从康乾盛世之后逐渐走向衰落。官场日渐腐败,阶级矛盾激化,陆续发生的民变如川楚教乱、林爽文事件都遭到严酷镇压。此文作于嘉庆二十一年(1816年),当时嘉庆帝已亲政数年,然而并未能解决遗留弊端。作者某一日观渔人在鱼塘里网鱼,鱼儿跳跃挣扎,有所感而作下此文。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独依浙江楼,满耳怨笳哀笛。犹有梨园声在,念那人天北。
海棠憔悴怯春寒,风雨怎禁得。回首华清池畔,渺露芜烟荻。
竹径从初地,莲峰出化城。
窗中三楚尽,林上九江平。
软草承趺坐,长松响梵声。
空居法云外,观世得无生。
皇宋辟天下,建太平,功揭日月,泽注河汉,金革尘积,弦诵风布。乃有睢阳先生赠礼部侍郎戚公同文,以奋于丘园教育为乐。门弟子由文行而进者,自故兵部侍郎许公骧而下,凡若干人。先生之嗣,故都官郎中维、枢密直学士纶,并纯文浩学,世济其美,清德素行,贵而能贫。
祥符中,乡人曹氏,请以金三百万,建学于先生之庐。学士之子,殿中丞舜宾,时在私庭,俾干其裕;故太原奉常博士渎,时举贤良,始掌其教;故清河职方员外郎吉甫,时以管记,以领其纲。学士画一而上,真宗皇帝为之嘉叹,面可其奏。今端明殿学士,盛公侍郎度文其记,前参子政事陈公侍郎尧佐题其榜。
由是风乎四方,士也如狂,望兮梁园,归于鲁堂。章甫如星,缝掖如云。讲义乎经,咏思乎文。经以明道,若太阳之御六合焉;文以通理,若四时之妙万物焉。诚以日至,义以日精。聚学为海,则九河我吞,百谷我尊;淬词为锋,则浮云我决,良玉我切。然则文学之器,天成不一。或醇醇而古,或郁郁于时;或峻于层云,或深于重渊。至于通《易》之神明,得《诗》之风化,洞《春秋》褒贬之法,达礼乐制作之情,善言二帝三王之书,博涉九流百家之说者,盖互有人焉。若夫廊朝其器,有忧天下之心。进可为卿大夫者,天人其学,能乐古人之道;退可为乡先生者,亦不无矣。
观夫三十年间,相继登科,而魁甲英雄,仪羽台阁,盖翩翩焉,未见其止。宜观名列,以劝方来。登斯缀者,不负国家之乐育,不孤师门之礼教,不忘朋簪之善导。孜孜仁义,惟日不足。庶几乎刊金石而无愧也。抑又使天下庠序规此而兴,济济群髦,成底于道,则皇家三五之风,步武可到,戚门之光,亦无穷已。他日门人中绝德至行,高尚不仕,如睢阳先生者,当又附此焉。
端坐苦愁思,揽衣起西游。
树木发春华,清池激长流。
中有孤鸳鸯,哀鸣求匹俦。
我愿执此鸟,惜哉无轻舟。
欲归忘故道,顾望但怀愁。
悲风鸣我侧,羲和逝不留。
重阴润万物,何惧泽不周?
谁令君多念,自使怀百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