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儿知悉:汝出门去国,已半月余矣。为父未尝一日忘汝。父母爱子,无微不至,其言恨不一日离汝,然必令汝出门者,盖欲汝用功上进,为后日国家干城之器,有用之才耳。
方今国事扰攘,外寇纷来,边境屡失,腹地亦危。振兴之道,第一即在治国。治国之道不一,而练兵实为首端。汝自幼即好弄,在书房中,一遇先生外出,即跳掷嬉笑,无所不为,今幸科举早废,否则汝亦终以一秀才老其身,决不能折桂探杏,为金马玉堂中人物也。故学校肇开,即送汝入校。当时诸前辈犹多不以然,然余固深知汝之性情,知决非科甲中人,故排万难送汝入校,果也除体操外,绝无寸进。
余少年登科,自负清流,而汝若此,真令余愤愧欲死。然世事多艰,飞武亦佳,因送汝东渡,入日本士官学校肄业,不与汝之性情相违。汝今既入此,应努力上进,尽得其奥。勿惮劳,勿恃贵,勇猛刚毅,务必养成一军人资格。汝之前途,正亦未有限量,国家正在用武之秋,汝纵患不能自立,勿患人之不己知。志之志之,勿忘勿忘。
抑余又有诫汝者,汝随余在两湖,固总督大人之贵介子也,无人不恭待汝。今则去国万里矣,汝平日所挟以傲人者,将不复可挟,万一不幸肇祸,反足贻堂上以忧。汝此后当自视为贫民,为贱卒,苦身戮力,以从事于所学。不特得学问上之益,且可藉是磨练身心,即后日得余之庇,毕业而后,得一官一职,亦可深知在下者之苦,而不致自智自雄。余五旬外之人也,服官一品,名满天下,然犹兢兢也,常自恐惧,不敢放恣。
汝随余久,当必亲炙之,勿自以为贵介子弟,而漫不经心,此则非余所望于尔也,汝其慎之。寒暖更宜自己留意,尤戒有狭邪赌博等行为,即幸不被人知悉,亦耗费精神,抛荒学业。万一被人发觉,甚或为日本官吏拘捕,则余之面目,将何所在?汝固不足惜,而余则何如?更宜力除,至嘱!
余身体甚佳,家中大小,亦均平安,不必系念。汝尽心求学,勿妄外骛。汝苟竿头日上,余亦心广体胖矣。父涛示。五月十九日。
吾儿知悉(书信开头用语):你出门离国,已经有半个多月了。我每天都记挂着你。父母爱子,无微不至,真恨不得一天都不离开你,但又一定要让你出门离家,因为希望你能用功上进,将来能成为国家的栋梁、有用的人才啊。
国家纷乱,外寇纷纷入侵,边疆国土接连失陷,国家腹地亦已危殆。兴国之道,最重要的是治理好国家。治理好国家的办法不止一个,训练军队实在是首要的办法。你从小就贪玩好动,在书房中,老师一旦离开,你就跳掷嬉笑,什么事情都干。如今碰上科举已废除,要不你最多也就只能以一个秀才的身份终老。所以学校开始设立,我就送你入学。那时还有很多前辈不认可这样的做法,但我十分了解你的性情,知你一定不是科举之人,所以排除各种困难送你入学读书,果然除体操外,其他的没一点儿长进。
世事多艰险,习武很好,因此送你东渡,你已经入学,应该努力上进,要把军事上的奥秘全部学会。不要畏惧辛劳,不要自恃高贵,要勇猛刚强坚毅,务必要养成军人的禀赋。你的前程,正可谓不可限量,国家正是在用兵的时候,你只需担心自己不能够成才,不需担心别人不了解自己。记住记住,别忘别忘。
我还有要告诫你,你和我一起在湖南湖北,自然是总督大人的尊贵公子,没有人不恭敬地对待你。而如今却已离国万里,你平时那些可以依仗来轻视他人的条件,将不再能依仗,万一不小心生出祸端,反而让我们十分担忧。你今后应该把自己看成是贫苦的百姓,看成是地位低下的士兵,吃苦尽力,要用这些身份来处理求学时遇到的问题。这不只是得到学问上的好处,而且可以借此来磨练身心,就算以后得到我的庇荫,在毕业之后,谋得一官半职,也要深切了解底层百姓的艰苦,而不致于自认为聪明,自认为杰出。我已是五十岁开外的人了,官居一品,天下闻名,但还是要小心谨慎,常常担心自己做错事,不敢放纵。
你跟随我的时间很长了,一定会亲自实践并努力坚守,不要自认为是尊贵的公子,就随随便便,全不在意,这不是我对你的希望,你一定要谨慎啊。冷暖更应该要自己注意,尤其警戒奸邪之事赌博等行为,即使不被人知道,也耗费时间荒废学业,万一被人知道,甚至有可能被日本官吏拘捕,那么我的脸面往哪里放?你肯定不值得可惜,那我有怎么办呢?你更应该努力革除我所嘱咐的这些事。
我的身体很好,家里的老老少少也都平安,你不必挂念。你要全心求学,不要随便在外乱跑。你如果能百尺竿头,天天进步,我也就胸襟宽阔,身体舒泰了。
父涛示
《诫子书》是修身立志的名篇,其文短意长,言简意赅,主旨是劝勉儿子勤学立志,修身养性要从澹泊宁静中下工夫,最忌荒唐险躁。
张之洞是清末重要的政治家,清流派中坚,洋务运动后殿,也是晚清推行新政的重要角色,他兼容新旧,稳健明达,与时俱进。他在《劝学篇》中提出的“中体西用”主张,对近现代思想界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其遗著辑为《张文襄公文集》。他的经历大致是这样的:1863年一甲三名进士,授编修。1880年授翰林院侍读,次年擢内阁学士,又任山西巡抚。1889年8月,调署湖广总督。1894年8月1日中日宣战后,张之洞曾奏请派马队“驰赴天津,听候调遣”,建议“慎固津沽及盛京”。10月26日致电李鸿章,提出“购兵船、借洋款、结强援”三项主张。10月底,日军强渡鸭绿江,辽沈危急,建议“购快船、购军火、借洋款、结强援、明赏罚”。11月2日,调署两江总督。11月7日,致电李鸿章,指出“无论或战或和,总非有船不行”。11月下旬,日军围困旅顺,张之洞先后致电李鸿章、李秉衡,要求急救旅顺,均无效。1895年初,日军进犯山东半岛,张之洞给山东巡抚李秉衡发急电,建议“多募民夫,迅速星夜多开壕堑,于要路多埋火药,作地雷”,抵御日军进犯,并致电朝廷,沥陈利害,极力反对割台。《马关条约》签订后,张之洞上奏献策废约,并激励保台抗日。1900年,八国联军进攻北京,张之洞参与“东南互保”。1906年晋协办大学士,又擢体仁阁大学士,授军机大臣。1908年11月,晋太子太保,次年病卒,谥文襄。从经历上看,张之洞是那种会做官、会办事、脑子灵活的人。
张之洞是洋务运动的“殿军”人物。他在甲午战争失败的惨淡岁月里,坚忍奋斗,开时代风气之先,在近代工业、商业、交通、文教、军事等广阔的领域都做出了杰出成绩。他在武汉创办了11家企业,是中国最早兴办现代工业的人之一;将汉阳枪炮厂、大冶铁厂、萍乡煤矿融为一体,集铸造、冶炼、燃料为一身,组建汉、冶、萍重工业联合总公司,号称东方的第一个托拉斯;主持修建了中国第一条干线铁路京汉铁路;从美国引进棉花良种,建立“棉、布、麻、丝”四局,推动了内地农业的发展;大胆提出废除科举制,改书院式教学为学堂式教学,设立数、理、化、天文、地理、军事、国语等近代科技学科,聘任“洋教师”,在湖北、四川、山西、江苏等地主办各类学院共计50多所,还在日本东京办了一所湖北驻东京铁路学堂。
《清史稿》上说:“政变作,之洞先作《劝学篇》以见意,得免议。”这也是歪打正着。1898年,政变前夕,张之洞写了《劝学篇》,提出“旧(中)学为体,新(西)学为用,不可偏废”,这话说得巧妙,光绪和慈禧都能接受,这也为他在政变后得以平安无事留下了后路。梁启超曾经评价说,甲午战败之后,中体西用就是中国的流行语,而张之洞最乐道之。因为名气大,地位高,这句话就和他挂上了钩。“中体西用”虽然逻辑上有些问题,但还是很实用,起码在维新党人和晚清新政的时候还是管用的,当年严复说它是“牛体马用”,也是一理,但具有可操作性,能起点作用也是一理,我们不必苛求踏实干事的人。
张之洞有个性,李鸿章曾这样说他:“张督在外多年,稍有阅历,仍是二十年前在京书生之习。”张之洞大怒道:“合肥谓鄙人书生习气,诚然,但书生习气似较胜于中堂习气耳!”张之洞的所谓书生气,主要在于爱说大话。《清史稿》称张之洞“以文儒致清要,遇事敢为大言”。但张之洞有热情,敢闯敢干,这也许也是书生气之一种吧。张之洞在国家危难之际,积极探索,与时俱进,革故鼎新、毅然担当的胆魄心气,可也不是说了几句大话就能办到的。
张之洞官做得大,企业办得多,这正是捞钱的最好条件,但他却实实在在的是个清官。他“莅官所至,必有兴作。务宏大,不问费多寡”。花钱如流水,但就是不往自己口袋装,“任疆寄数十年,及卒,家不增一亩云。”张之洞在光绪二十八年再署两江时,有道员私献商人金二十万为寿,请开矿海州,张之洞毫不留情,“立劾罢之”。张之洞心性高傲,讲究排场,爱好玩赏古董字画碑帖,经常请客宴会,诗酒流连,还喜欢送礼赏赐,所费不赀,大把花钱,常常入不敷出,手头拮据,没办法,只有去当铺,清末年间,武昌“维新”等大当铺有一行情:凡是总督衙门拿皮箱来当,每口箱子当200两银子,并不开箱看内里是什么东西,只照箱数付给银两。开春后银根松动,督署再用银两赎回箱子。张之洞的弟子傅岳曾说:“张去世后,谥文襄,无遗产,家境不裕。他的门人僚属都知道这种情况,所以致送赙仪都比较厚重,总计亦不过银万余两而不足二万之数。张家所办丧事也就全赖这笔钱,治丧下来所剩无几。一生显宦高官,位极人臣,而宦囊空空,可称廉洁。”
张之洞为人狂放,性行怪僻,不拘细节。《国闻备乘》说张之洞“自负才地,多作度外之事,不屑拘守旧规,年愈迈而气愈骄,自享太平五十年,俯视一切,盖以为天下莫己若矣。”如何的狂傲怪僻呢?“直隶人闻之洞内用,皆欣欣有喜色,合八府三州京官,张宴于湖广会馆,徵集名优,衣冠济济,极一时之盛。之洞收柬已三日,届时催者络绎载道,卒托故不往。鹿传霖、徐世昌忍饥待至二更,皆扫兴而散。闻其性情怪僻:或终夕不寐;或累月不发;或夜半呼庖人具馔,稍不惬即呼行杖;或白昼坐内厅宣淫;或出门谢客,客肃衣冠出迎,僵卧舆中不起。其生平细行大节,鲜不乖谬者。”张之洞喜欢与文人名士交往,对僚属一般不太尊重。有一次,一位颇有名气的布政使去总督府拜见张之洞,告辞的时候,张之洞送到门厅就止步停下了。这时布政使回头对张之洞说:“请大人多走几步,下官还有几句话要告诉你。”于是张之洞就又陪着他走了一段路,走到仪门,还不见布政使开口,张之洞不耐烦地问道:“你不是有话对我说吗?”布政使这才开口:“其实我只想告诉大人,按照礼仪制度,总督应该将布政使送到仪门,现在大人既以按规定把我送到仪门,就请你留步吧。”说完长揖施礼而去。好好涮了张之洞一顿。
张之洞于1909年10月4日在北京前海的家里病逝,走得挺安详,临终前对家人说:“吾无甚痛苦也。”享年72岁。

火山突兀赤亭口,火山五月火云厚。
火云满山凝未开,飞鸟千里不敢来。
平明乍逐胡风断,薄暮浑随塞雨回。
缭绕斜吞铁关树,氛氲半掩交河戍。
迢迢征路火山东,山上孤云随马去。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
凄凄去亲爱,泛泛入烟雾。
归棹洛阳人,残钟广陵树。
今朝此为别,何处还相遇?
世事波上舟,沿洄安得住?
裴封叔之第,在光德里。有梓人款其门,愿佣隙宇而处焉。所职,寻引、规矩、绳墨,家不居砻斫之器。问其能,曰:“吾善度材,视栋宇之制,高深圆方短长之宜,吾指使而群工役焉。舍我,众莫能就一宇。故食于官府,吾受禄三倍;作于私家,吾收其直太半焉。”他日,入其室,其床阙足而不能理,曰:“将求他工。”余甚笑之,谓其无能而贪禄嗜货者。
其后京兆尹将饰官署,余往过焉。委群材,会群工,或执斧斤,或执刀锯,皆环立。向之梓人左持引,右执杖,而中处焉。量栋宇之任,视木之能举,挥其杖,曰“斧!”彼执斧者奔而右;顾而指曰:“锯!”彼执锯者趋而左。俄而,斤者斫,刀者削,皆视其色,俟其言,莫敢自断者。其不胜任者,怒而退之,亦莫敢愠焉。画宫于堵,盈尺而曲尽其制,计其毫厘而构大厦,无进退焉。既成,书于上栋曰:“某年、某月、某日、某建”。则其姓字也。凡执用之工不在列。余圜视大骇,然后知其术之工大矣。
继而叹曰:彼将舍其手艺,专其心智,而能知体要者欤!吾闻劳心者役人,劳力者役于人。彼其劳心者欤!能者用而智者谋,彼其智者欤!是足为佐天子,相天下法矣。物莫近乎此也。彼为天下者,本于人。其执役者为徒隶,为乡师、里胥;其上为下士;又其上为中士,为上士;又其上为大夫,为卿,为公。离而为六职,判而为百役。外薄四海,有方伯、连率。郡有守,邑有宰,皆有佐政;其下有胥吏,又其下皆有啬夫、版尹,以就役焉,犹众工之各有执伎以食力也。
彼佐天子相天下者,举而加焉,指而使焉,条其纲纪而盈缩焉,齐其法制而整顿焉;犹梓人之有规矩、绳墨以定制也。择天下之士,使称其职;居天下之人,使安其业。视都知野,视野知国,视国知天下,其远迩细大,可手据其图而究焉,犹梓人画宫于堵而绩于成也。能者进而由之,使无所德;不能者退而休之,亦莫敢愠。不炫能,不矜名,不亲小劳,不侵众官,日与天下之英才,讨论其大经,犹梓人之善运众工而不伐艺也。夫然后相道得而万国理矣。
相道既得,万国既理,天下举首而望曰:“吾相之功也!”后之人循迹而慕曰:“彼相之才也!”士或谈殷、周之理者,曰:“伊、傅、周、召。”其百执事之勤劳,而不得纪焉;犹梓人自名其功,而执用者不列也。大哉相乎!通是道者,所谓相而已矣。其不知体要者反此;以恪勤为公,以簿书为尊,炫能矜名,亲小劳,侵众官,窃取六职、百役之事,听听于府庭,而遗其大者远者焉,所谓不通是道者也。犹梓人而不知绳墨之曲直,规矩之方圆,寻引之短长,姑夺众工之斧斤刀锯以佐其艺,又不能备其工,以至败绩,用而无所成也,不亦谬欤!
或曰:“彼主为室者,傥或发其私智,牵制梓人之虑,夺其世守,而道谋是用。虽不能成功,岂其罪耶?亦在任之而已!”
余曰:“不然!夫绳墨诚陈,规矩诚设,高者不可抑而下也,狭者不可张而广也。由我则固,不由我则圮。彼将乐去固而就圮也,则卷其术,默其智,悠尔而去。不屈吾道,是诚良梓人耳!其或嗜其货利,忍而不能舍也,丧其制量,屈而不能守也,栋桡屋坏,则曰:‘非我罪也!’可乎哉?可乎哉?”
余谓梓人之道类于相,故书而藏之。梓人,盖古之审曲面势者,今谓之“都料匠”云。余所遇者,杨氏,潜其名
轼启:五月末,舍弟来,得手书,劳问甚厚。日欲裁谢,因循至今。递中复辱教,感愧益甚。比日履兹初寒,起居何如。
轼寓居粗遣。但舍弟初到筠州,即丧一女子,而轼亦丧一老乳母,悼念未衰,又得乡信,堂兄中舍九月中逝去。异乡衰病,触目凄感,念人命脆弱如此。又承见喻中间得疾不轻,且喜复健。
吾侪渐衰,不可复作少年调度,当速用道书方士之言,厚自养炼。谪居无事,颇窥其一二。已借得本州天庆观道堂三间,冬至后,当入此室,四十九日乃出。自非废放,安得就此?太虚他日一为仕宦所縻,欲求四十九日闲,岂可复得耶?当及今为之,但择平时所谓简要易行者,日夜为之,寝食之外,不治他事。但满此期,根本立矣。此后纵复出从人事,事已则心返,自不能废矣。此书到日,恐已不及,然亦不须用冬至也。
寄示诗文,皆超然胜绝,娓娓焉来逼人矣。如我辈亦不劳逼也。太虚未免求禄仕,方应举求之,应举不可必。窃为君谋,宜多著书,如所示《论兵》及《盗贼》等数篇,但似此得数十首,皆卓然有可用之实者,不须及时事也。但旋作此书,亦不可废应举。此书若成,聊复相示,当有知君者,想喻此意也。
公择近过此,相聚数日,说太虚不离口。莘老未尝得书,知未暇通问。程公辟须其子履中哀词,轼本自求作,今岂可食言。但得罪以来,不复作文字,自持颇严,若复一作,则决坏藩墙,今后仍复衮衮多言矣。
初到黄,廪入既绝,人口不少,私甚忧之,但痛自节俭,日用不得过百五十。每月朔,便取四千五百钱,断为三十块,挂屋梁上,平旦,用画叉挑取一块,即藏去叉,仍以大竹筒别贮用不尽者,以待宾客,此贾耘老法也。度囊中尚可支一岁有余,至时别作经画,水到渠成,不须顾虑,以此胸中都无一事。
所居对岸武昌,山水佳绝。有蜀人王生在邑中,往往为风涛所隔,不能即归,则王生能为杀鸡炊黍,至数日不厌。又有潘生者,作酒店樊口,棹小舟径至店下,村酒亦自醇酽。柑桔椑柿极多,大芋长尺余,不减蜀中。外县米斗二十,有水路可致。羊肉如北方,猪牛獐鹿如土,鱼蟹不论钱。岐亭监酒胡定之,载书万卷随行,喜借人看。黄州曹官数人,皆家善庖馔,喜作会。太虚视此数事,吾事岂不既济矣乎!欲与太虚言者无穷,但纸尽耳。展读至此,想见掀髯一笑也。
子骏固吾所畏,其子亦可喜,曾与相见否?此中有黄冈少府张舜臣者,其兄尧臣,皆云与太虚相熟。儿子每蒙批问,适会葬老乳母,今勾当作坟,未暇拜书。晚岁苦寒,惟万万自重。李端叔一书,托为达之。夜中微被酒,书不成字,不罪不罪!不宣。轼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