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漏三声烛半条,杏花微雨湿红绡。那将红豆记无聊,
春色已看浓似酒,归期安得信如潮。离魂入夜倩谁招。
夜晚已深,默默地守候着流泪的蜡烛,春天的微雨一点一点地打湿红花,遥寄的南国红豆因为离别的愁苦招致埋怨。
春天已过了许多,那个心底的人未有像潮水一样守约归来,撩起在夜晚梦见他的小心思,却不能将其招入梦中。
这阕词,是以女子的口吻话离别之情。上阙景起,写夜深,杏花微雨,雨湿红花。下接以“那将红豆记无聊”,用一细小情节便把女子相思无聊的情态勾画得活灵活现。下阙抒情。一层写春已深而离人久久不归,盼他如期归来;一层是写盼望与他梦里相逢。但这些都成了无望之想,“安得”与“倩谁招”露出了这一失望的凄苦心情。
词的上片,着重写景,即景抒情。“莲漏三声”点明正处在一个寂静的夜晚。在这个烛光微摇、略带寒意的夜间,寂寞的主人公打开小窗,任那略带寒意的几许杏花春雨轻打自己的脸庞。蓦然发现,寒食节已经近了。寒食节将近而相思却无计可消除——面对此情此景,刻骨的相思便如同春水一般袭来,紧紧萦绕在周围。古代的女子一般会采撷红豆遥寄思念,这里作者运用对写法,虽明写爱人采撷红豆遥寄无聊,实则是为了突出在思念远方的爱人,愈见思念之深。
词的下阙,从身旁的景物出发,即景抒情。在一派杏花春雨柔美的包裹之中,不禁感慨而今的春色已然如同美酒一般浓烈,一般让人沉醉。“已看”二字与“安得”相对比,春色愈浓,愈加体现出对于离家已久的爱人深切的思念,远方伊人归期不得的焦急与惆怅。期望在梦里与爱人相依却不可得,心念及此,不由得万般惆怅迷离的伤情涌上心头,唯有将这一腔无人可诉的思念寄托在寂寞的夜里。
这首词运笔如行云流水,描写爱情真挚缠绵,低徊悠渺的情致渗透在字里行间,使人沉醉其中。
这首词具体创作年份不详,应写于寒食节将近的寂静春夜, 为表达对远方的爱人的思念而作的词。
归禽响暝,隔断南枝径。不管垂杨珠泪进,滴碎荷声千顷。
随波赚杀鱼儿,浮萍乍满清池。谁信碧云深处,夕阳仍在天涯?
初晴新雨后。乍洗褪胭脂,缟衣妆就。东风倦倚,憨憨态、不管敲残更漏。嫩寒天气,正睡稳、乌衣时候。深夜静、银烛高烧,微香暗侵襟袖。
盈盈一点芳心,占多少春光,问卿知否?红妆莫斗。谁得似、净骨天然清瘦。神娟韵秀。雅称个、花仙为首。还要倩、流水高山,花前慢奏。
洪大业,都中人,妻朱氏,姿致颇佳,两相爱悦。后洪纳婢宝带为妾,貌远逊朱,而洪嬖之。朱不平,辄以此反目。洪虽不敢公然宿妾所, 然益嬖宝带,疏朱。后徙其居,与帛商狄姓者为邻。狄妻恒娘,先过院谒朱。 恒娘三十许,姿仅中人,言词轻倩。朱悦之。次日,答其拜,见其室亦有小妻,年二十以来,甚娟好。邻居几半年,并不闻其诟谇一语;而狄独钟爱恒娘,副室则虚员而已。朱一日见恒娘而问之曰:“予向谓良人之爱妾,为其为妾也,每欲易妻之名呼作妾,今乃知不然。夫人何术?如可授,愿北面为弟子。”恒娘曰:“嘻!子则自疏,而尤男子乎?朝夕而絮聒之,是为丛驱雀,其离滋甚耳!其归益纵之,即男子自来,勿纳也。一月后,当 再为子谋之。”
朱从其言,益饰宝带,使从丈夫寝。供一饮食,亦使宝带共之。洪时一 周旋朱,朱拒之益力,于是共称朱氏贤。如是月馀,朱往见恒娘。恒娘喜曰:“得之矣!子归毁若妆,勿华服,勿脂泽,垢面敝履,杂家人操作。一月后, 可复来。”朱从之:衣敝补衣,故为不洁清,而纺绩外无他问。洪怜之,使 宝带分其劳;朱不受,辄叱去之。如是者一月,又往见恒娘。恒娘曰:“孺 子真可教也!后日为上巳节,欲招子踏春园。子当尽去敝衣,袍裤袜履,崭然一新,早过我。”朱曰:“诺。”至日,揽镜细匀铅黄,一如恒娘 教。妆竟,过恒娘。恒娘喜曰:“可矣!”又代挽凤髻,光可鉴影。袍袖不 合时制,拆其线,更作之;谓其履样拙,更于笥中出业履,共成之,讫, 即令易着。临别,饮以酒,嘱曰:“归去一见男子,即早闭户寝,渠来叩关, 勿听也。三度呼,可一度纳,口索舌,手索足,皆吝之。半月后,当复来。” 朱归,炫妆见洪。洪上下凝睇之,欢笑异于平时。朱少话游览,便支颐作情 态;日未昏,即起入房,阖扉眠矣。未几,洪果来款关,朱坚卧不起, 洪始去。次夕复然。明日,洪让之。朱曰:“独眠习惯,不堪复扰。”日既 西,洪入闺坐守之。灭烛登床,如调新妇,绸缪甚欢。更为次夜之约,朱不可;长与洪约,以三日为率。
半月许,复诣恒娘。恒娘阖门与语曰:“从此可以擅专房矣。然子虽美, 不媚也。子之姿,一媚可夺西施之宠,况下者乎!”于是试使睨, 曰:“非也!病在外眦。”试使笑,又曰:“非也!病在左颐。”乃以秋波送娇,又冁然瓠犀微露,使朱效之。凡数十作,始略得其仿佛。恒 娘曰:”子归矣,揽镜而娴习之,术无馀矣。至于床笫之间,随机而动之, 因所好而投之,此非可以言传者也。”朱归,一如恒娘教。洪大悦,形 神俱惑,惟恐见拒。日将暮,则相对调笑,跬步不离闺闼,日以为常,竟不 能推之使去。朱益善遇宝带,每房中之宴,辄呼与共榻坐;而洪视宝带益丑,不终席,遣去之。朱赚夫入宝带房,扃闭之,洪终夜无所沾染。于是 宝带恨洪,对人辄怨谤。洪益厌怒之,渐施鞭楚。宝带忿,不自修,拖敝垢 履,头类蓬葆,更不复可言人矣。
恒娘一日谓朱曰:“我术如何矣?”朱曰:“道则至妙;然弟子能由之, 而终不能知之也。纵之,何也?”曰:“子不闻乎:人情厌故而喜新,重难 而轻易?丈夫之爱妾,非必其美也,甘其所乍获,而幸其所难遘也。纵而饱 之,则珍错亦厌,况藜羹乎!”“毁之而复炫之,何也?”曰:“置 不留目,则似久别;忽睹艳妆,则如新至:譬贫人骤得粱肉,则视脱粟非味矣。而又不易与之,则彼故而我新,彼易而我难,此即子易妻为妾 之法也。”朱大悦,遂为闺中之密友。
积数年,忽谓朱曰:“我两人情若一体,自当不昧生平。向欲言而恐疑 之也;行相别,敢以实告:妾乃狐也。幼遭继母之变,鬻妾都中。良人遇我 厚,故不忍遽绝,恋恋以至于今。明日老父尸解,妾往省觐,不复还矣。” 朱把手唏嘘。早旦往视,则举家惶骇,恒娘已杳。
异史氏曰:“买珠者不贵珠而贵椟:新旧易难之情,千古不能破其 惑;而变憎为爱之术,遂得以行乎其间矣。古佞臣事君,勿令见人,勿使窥 书。乃知容身固宠,皆有心传也。”
笙歌梦断蒺藜沙,罗绮香馀野菜花。乱云老树夕阳下,燕休寻王谢家,恨兴亡怒煞些鸣蛙。铺锦池埋荒甃,流杯亭堆破瓦,何处也繁华?
取富贵青蝇竞血,进功名白蚁争穴。虎狼丛甚日休?是非海何时彻?人我场慢争优劣,免使傍人做话说。咫尺韶华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