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二年三月壬戍,二三君子相与斗茶于寄傲斋。予为取龙塘水烹之而第其品,以某为上,某次之。某闽入,其所赍宜尤高,而又次之。然大较皆精绝。
盖尝以为天下之物有宜得而不得,不宜得而得之者。富贵有力之人,或有所不能致,而贫贱穷厄、流离迁徙之中,或偶然获焉。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良不虚也。唐相李卫公好饮惠山泉,置驿传送,不远数千里。而近世欧阳少师作《龙茶录》,序称嘉褚七年亲飨明堂,致斋之夕,始以小团分赐二府,人给一饼,不敢碾试,至今藏之。时熙宁元年也。吾闻茶不问团铤,要之贵新;水不问江井,要之贵活。千里致水,真伪固不可知,就令识真,已非活水。自嘉祜七年壬寅至熙宁元年戊申,首尾七年,更阅三朝而赐茶犹在,此岂复有茶也哉!
今吾提瓶走龙塘,无数十步,此水宜茶,昔人以为不减清远峡。而海道趋建安,不数日可至,故每岁新茶不过三月至矣。罪戾之余,上宽不诛,得与诸公从容谈笑于此。汲泉煮茗,取一时之适,虽在田野,孰与烹数千里之泉、浇七年之赐茗也哉?
政和二年三月的一天,(我)和两三个友人一起在寄傲斋品评茶叶。我为大家取龙塘的水煮荼并评定茶的高低,以某荼为上品,某茶位列第二。某个福建人,他所携带的茶应该最好,却被排在了第三。然而大体上都属绝妙上乘之品。
(我)曾以为天下的东西有应该得到却得不到的,不应该得到却得到的。富贵而有能力的,有时却不一定能得到,但在贫贱困顿、流离漂泊之中,有时却能在偶然间得到。世人所说的“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确实不假啊。唐代宰相李卫公喜欢喝惠山表水,设置驿站传送惠山泉水,不以几千里之远送到。而近代欧阳修写《龙茶录》,序中称嘉祜七年,仁宗皇帝在明堂祭杷,行斋戒之礼的晚上,把小团茶分别赐给了枢密院、政事堂二府,每人分得了一小团茶饼。欧阳修)不舍把茶饼碾碎了饮用,至今还珍藏着。这时已是熙宁元年了。我听说茶不管是小团茶还是(压成长方形的)铤荼,总之是贵在其新;煮茶的水不管江水还是井水,总之最重要的是{要活水。不远千里去取水,水的真假固然不清楚,即使就算是真的水,(到了目的地后)已经不再是活水了。从嘉祜七年壬寅到熙宁元年戊申,前后已有七年,更历经了三个皇帝,但所赐的茶还保存着,这哪里还是茶啊?
如今我提着水瓶去龙塘取水,没有几十步路,龙塘的水适合泡茶,古人认为它不逊色于清远峡的水。走海路到(福建)建安,没几天就可以到了,所以每年三月新茶就会送到(惠安这里)了。犯罪的我,承蒙皇帝宽恕不杀之恩,能够和各位在这里悠闲地谈笑。取龙塘之泉水煮荼品饮,得到一时的闲适,虽然身在乡野,与用数千里之外送来的泉水去煮七年前的陈荼相比,哪个更闲适呢?
此文主要记述了作者在政和二年三月与友人品茶的雅集经历,并以此为契机,深刻抒发了对人生境遇的感悟、对事物价值的判断以及闲适之乐的真谛。文中通过作者亲自取龙塘水煮茶、评定茶叶品质,展示出品茶的雅趣与对茶文化的深厚情感,同时阐明世间万物各具特色、无绝对优劣的哲理;还通过对比历史人物对茶水的不同态度,进一步阐述了事物价值的相对性和主观性,指出其价值往往取决于人的主观感受和需求;最后,作者以自身经历为例,强调当下的闲适与自在最为珍贵,表达了对当下生活的珍惜和对闲适生活的向往。全文以茶为媒,借物喻人,不仅展现出作者对茶文化的热爱,更深刻揭示了人生哲理和价值取向。
寂寂花时闭院门,美人相并立琼轩。
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
宝函钿雀金鸂鶒,沉香阁上吴山碧。杨柳又如丝,驿桥春雨时。
画楼音信断,芳草江南岸。鸾镜与花枝,此情谁得知?
南阳宋定伯年少时,夜行逢鬼。问曰:“谁?”鬼言:“鬼也。”鬼问:“汝复谁?”定伯诳之,言:“我亦鬼。”鬼问:“欲至何所?”答曰:“欲至宛市。”鬼言:“我亦欲至宛市。”遂行数里。
鬼言:“步行太亟(说明:有的版本中“亟”作“迟”,“迟”为“缓慢”之意),可共递相担也。”定伯曰:“大善。”鬼便先担定伯数里。鬼言:“卿太重,将非鬼也?”定伯言:“我新鬼,故身重耳。”定伯因复担鬼,鬼略无重。如是再三。
定伯复言:“我新鬼,不知有何所畏忌?”鬼答言:“惟不喜人唾。”于是共行。道遇水,定伯令鬼先渡,听之,了然无声音。定伯自渡,漕漼作声。鬼复言:“何以作声?”定伯曰:“新鬼,不习渡水故耳,勿怪吾也。”
行欲至宛市,定伯便担鬼著肩上,急持之。鬼大呼,声咋咋然,索下,不复听之。径至宛市中。下著地,化为一羊,便卖之。恐其变化,唾之。得钱千五百,乃去。于时石崇言:“定伯卖鬼,得钱千五百文。”
情高意真,眉长鬓青。小楼明月调筝,写春风数声。
思君忆君,魂牵梦萦。翠销香暖云屏,更那堪酒醒。
余酷嗜苦笋,谏者至十人,戏作《苦笋赋》,其辞曰:
僰道苦笋,冠冕两川。甘脆惬当,小苦而反成味;温润缜密,多啖而不疾人。盖苦而有味,如忠谏之可活国;多而不害,如举士而皆得贤。是其钟江山之秀气,故能深雨露而避风烟。食肴以之开道,酒客为之流涎。彼桂斑之梦永,又安得与之同年!
蜀人曰:“苦笋不可食,食之动痼疾,令人萎而瘠。”予亦未尝与之言。盖上士不谈而喻;中士进则若信,退则眩焉;下士信耳而不信目,其顽不可镌。李太白曰:“但得醉中趣,勿为醒者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