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蛾眉,下弦不似初弦好。庾郎未老,何事伤心早?
素壁斜辉,竹影横窗扫。空房悄,乌啼欲晓,又下西楼了。
同样的蛾眉月,但下弦之月就不如上弦月好。就像那愁苦之时下垂的眉毛不如欢乐时上弯的眉毛好一样。被滞留在北国的庾信年纪未老,为何过早地开始伤心呢?
白色墙壁上落下月亮的余晖,竹影在窗棂间轻轻摇曳。相思的人独守空闺,直到乌鸦声起、清晓将至,月亮也落下来了,徒留一人对影凭吊。
此篇《点绛唇》汪刻有副题:对月。而从词中所抒写之情景看,确如副题,此作是一首对月伤怀、凄凉幽怨之作。
上片写到“蛾眉”、“下弦”、“初弦”,都指代的是明月,而明月在古典诗词中都被历史赋予了相思之情。这样的冷清的下弦月挂在天空,本身就是容易使人伤感的意境,词人又将其与满月比较,便奠定了整首词的悲戚的色彩。古人每每见到残破的、不圆满的景象都会有一种伤感的情怀。 “庾郎未老,何事伤心早”这句中“庾郎”是词人借以自喻,借庾信的人生际遇表现了自己现在的状况,还表明了他自己此时此刻的孤单与寂寞,词人此刻还正值壮年,正是人生的大好时光,本该是意气风发的时候,然而对妻子的思念却让他的心境苍老了几十岁,已经失掉了许多人生中该有的乐趣。这一切都表明了词人此时此刻客居异地时的孤寂思乡之情,看到的这一切景色都让他感到伤心惆怅,以至于产生了难以排解的寂寞。
下片都是写景,以景寓情的手法在宋词中运用得比较多,这句描绘了词人此时居住的地方的景色,词人化情思为景句,将一切的思念都寄托在了眼前的景色之中,寓情于景又含蕴杳渺之致。
“素壁斜辉,竹影横窗扫。”月光静静挥洒在淡雅的墙壁上,竹影缭绕,交错地映在上面,让人感觉他们很是孤单。一个“扫”字,更加丰满了这些静物的意象,有一种静中有动的感觉。“空房悄,乌啼欲晓”,静寂的房屋中仿佛又响起了那悲切的啼叫,那悲凉的声音在房间萦绕,久久不能散去,充斥着词人的耳膜,而词人又想到已经亡故多年的妻子,睹物思人,料想她如果还是健在,一定会在家中的楼上盼望自己能够回去,而自己此时却在异地他乡,与她有千里之遥,更是久久不能归家,这一切都说明了妻子对自己的相思之情,词人借妻子来表明自己的思人、思乡难耐的情怀。而此处与其说是描写了一间空荡荡的屋子,不如说是描写了词人的心房,那种心中空空如也、无依无靠的感觉,从更深的层次抒发了词人的悲痛。词末句“又下西楼了”,一个“又”字表明了词人对已故妻子的思念之痛每日都在折磨自己。月亮在拂晓时候隐去,这是大自然的规律,千百年来从未变过,然而每当此时,词人的心都会沉浸在一种思念的悲伤中,此处一句,更让通篇那种离愁别绪抒发得淋漓尽致。
该词具体创作年份未知。康熙十六年(1677年)卢氏因难产不幸去世,卢氏死后,纳兰便陷入无尽的悲痛与怀念之中,悼亡之词大兴,这首词就是其中一首。
我昔南行舟击汴,逆风三日沙吹面。
舟人共劝祷灵塔,香火未收旗脚转。
回头顷刻失长桥,却到龟山未朝饭。
至人无心何厚薄,我自怀私欣所便。
耕田欲雨刈欲晴,去得顺风来者怨。
若使人人祷辄遂,告物应须日千变。
我今身世两悠悠,去无所逐来无恋。
得行固愿留不恶,每到有求神亦倦。
退之旧云三百尺,澄观所营今已换。
不嫌俗士污丹梯,一看云山绕淮甸。
扫芳林。几番风雨,匆匆老尽春禽。渐薄润侵衣不断,嫩凉随扇初生。晚窗自吟。
沉沉。幽径芳寻。晻霭苔香帘净,萧疏竹影庭深。谩淡却蛾眉,晨妆慵扫,宝钗虫散,绣屏鸾破。当时暗水和云泛酒,空山留月听琴。料如今,门前数重翠阴。
南去北来休便休,白蘋吹尽楚江秋。
道人不是悲秋客,一任晚山相对愁。
九月匈奴杀边将,汉军全殁辽水上。
万里无人收白骨,家家城下招魂葬。
妇人依倚子与夫,同居贫贱心亦舒。
夫死战场子在腹,妾身虽存如昼烛。
灵、博之山,有象祠焉。其下诸苗夷之居者,咸神而祠之。宣慰安君,因诸苗夷之请,新其祠屋,而请记于予。予曰:“毁之乎,其新之也?”曰:“新之。”“新之也,何居乎?”曰:“斯祠之肇也,盖莫知其原。然吾诸蛮夷之居是者,自吾父、吾祖溯曾高而上,皆尊奉而禋祀焉,举而不敢废也。”予曰:“胡然乎?有鼻之祀,唐之人盖尝毁之。象之道,以为子则不孝,以为弟则傲。斥于唐,而犹存于今;坏于有鼻,而犹盛于兹土也,胡然乎?”
我知之矣:君子之爱若人也,推及于其屋之乌,而况于圣人之弟乎哉?然则祀者为舜,非为象也。意象之死,其在干羽既格之后乎?不然,古之骜桀者岂少哉?而象之祠独延于世,吾于是盖有以见舜德之至,入人之深,而流泽之远且久也。
象之不仁,盖其始焉耳,又乌知其终之不见化于舜也?《书》不云乎:“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奸。” 瞽瞍亦允若,则已化而为慈父。象犹不弟,不可以为谐。进治于善,则不至于恶;不底于奸,则必入于善。信乎,象盖已化于舜矣!《孟子》曰:“天子使吏治其国,象不得以有为也。”斯盖舜爱象之深而虑之详,所以扶持辅导之者之周也。不然,周公之圣,而管、蔡不免焉。斯可以见象之见化于舜,故能任贤使能而安于其位,泽加于其民,既死而人怀之也。诸侯之卿,命于天子,盖《周官》之制,其殆仿于舜之封象欤?
吾于是盖有以信人性之善,天下无不可化之人也。然则唐人之毁之也,据象之始也;今之诸夷之奉之也,承象之终也。斯义也,吾将以表于世,使知人之不善,虽若象焉,犹可以改;而君子之修德,及其至也,虽若象之不仁,而犹可以化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