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
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
在此地离别了燕太子丹,壮士荆轲愤怒头发冲冠。
昔日的英豪人已经长逝,今天这易水还那样凄寒。
此诗第一联“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道出诗人送别友人的地点。“壮士发冲冠”用来概括那个悲壮的送别场面和人物激昂慷慨的心情,表达了诗人对荆轲的深深崇敬之意。此时在易水边送别友人,想起了荆轲的故事,这是很自然的。但是,诗的这种写法却又给人一种突兀之感,它舍弃了那些朋友交往、别情依依、别后思念等等一般送别诗的常见的内容,而是芟夷枝蔓,直入史事。这种破空而来的笔法,反映了诗人心中蕴蓄着一股难以遏止的愤激之情,借怀古以慨今,把昔日之易水壮别和此刻之易水送人融为一体。从而为下面的抒情准备了条件,酝酿了气氛。
第二联“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是怀古伤今之辞,抒发了诗人的感慨。这首诗的中心在第四句,尤其是诗尾的“寒”字,更是画龙点睛之笔,寓意丰富,深刻表达了诗人对历史和现实的感受。“寒”字,寓情于景,以景结情,因意构象,用象显意。景和象,是对客观事物的具体描绘;情和意,是诗人对客观对象在审美上的认识和感受。诗人在自然对象当中,读者在艺术对象当中,发现了美的客观存在,发现了生命和人格的表现,从而把这种主观的情和意,转移到客观的景和象上,给自然和艺术以生命,给客观事物赋予主观的灵魂,这就是诗歌创作和欣赏当中的“移情作用”。“寒”字正是这种移情作用的物质符号,这是此诗创作最为成功之处。
诗人于易水岸边送别友人,不仅感到水冷气寒,而且更加觉得意冷心寒。诗人在“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历史孤独中,只好向知心好友倾诉难酬的抱负和无尽的愤懑。诗人感怀荆轲之事,既是对自己的一种慰藉,也是将别时对友人的一种激励。这首诗题为送别,可又没有交待所别之人和所别之事,但“慷慨倚长剑,高歌一送君”的壮别场景如在眼前。所咏的历史本身就是壮别,这同诗人送友在事件上是相同的。而古今送别均为易水河岸,在地点上也是相同的。这两句诗是用对句的形式,一古一今,一轻一重,一缓一急,一明一暗,两条线索,同时交待,易水跨越古今,诗歌超越了时空,最后统一在“今日水犹寒”的“寒”字上,全诗融为一体。既是咏史又是抒怀,充分肯定了古代英雄荆轲的人生价值,同时也倾诉了诗人的抱负和苦闷,表达了对友人的希望。诗的构思是极为巧妙的。
从诗题上看这是一首送别诗,从诗的内容上看这又是一首咏史诗。这首诗题目虽为“送人”,但它并没有叙述一点朋友别离的情景,也没有告诉读者送的是何许人。然而那所送之人,定是肝胆相照的至友。因为只有这样,诗人才愿意、才能够在分别之时不可抑制地一吐心中的块垒,而略去一切送别的常言套语。骆宾王长期怀才不遇,佗傺失志,身受迫害,爱国之志无从施展。他在送别友人之际,通过咏怀古事,表达对古代英雄的仰慕,也寄托自己对现实的深刻感慨,倾吐了自己满腔热血无处可洒的极大苦闷。全诗以强烈深沉的感情,含蓄精炼的手法,摆脱了初唐委靡纤弱的诗风影响,标志着唐代五言绝句的成熟,为唐诗的健康发展开拓了道路。
唐高宗仪凤三年(678年),骆宾王以侍御史职多次上疏讽谏,触忤武则天,不久便被诬下狱。调露元年(679年)秋,遇赦出狱;冬,奔赴幽燕一带,侧身于军幕之中,决心报效国家。此诗大约写于这一时期。
骆宾王悲剧的一生大致可以用清人陈熙晋在《骆临海集笺注》所说的“临海少年落魄,薄宦沉沦,始以贡疏被愆,继因草檄亡命”四句话来概括。骆宾王对自己的际遇愤愤不平,对武则天的统治深为不满,期待时机,要为匡复李唐王朝,干出一番事业。可是在这种时机尚未到来之前的那种沉沦压抑的境遇,更使得诗人陷入彷徨企求的苦闷之中。《于易水送人》就是曲折地反映了诗人的这种心境。
戊戌秋九月,余归自塞上,宿石槽。逆旅小子形苦羸,敞布单衣,不袜不履,而主人挞击之甚猛,泣甚悲。叩之东西家,曰“是其兄之孤也。有田一区,畜产什器粗具,恐孺子长而与之分,故不恤其寒饥而苦役之;夜则闭之户外,严风起,弗活矣。”余至京师,再书告京兆尹,宜檄县捕诘,俾乡邻保任而后释之。
逾岁四月,复过此里,人曰:“孺子果以是冬死,而某亦暴死,其妻子、田宅、畜物皆为他人有矣。”叩以“吏曾呵诘乎?”则未也。
昔先王以道明民,犹恐顽者不喻,故“以乡八刑纠万民”,其不孝、不弟、不睦、不姻、不任、不恤者,则刑随之,而五家相保,有罪奇邪则相及,所以闭其涂,使民无由动于邪恶也。管子之法,则自乡师以至什伍之长,转相督察,而罪皆及于所司。盖周公所虑者,民俗之偷而已,至管子而又患吏情之遁焉,此可以观世变矣。
舷灯渐灭,沙动荒荒月。极目天低无去鹘,何处中原一发?
江湖息影初程,舵楼一笛风生。不信狂涛东驶,蛟龙偶语分明。
君子可以寓意于物,而不可以留意于物。寓意于物,虽微物足以为乐,虽尤物不足以为病。留意于物,虽微物足以为病,虽尤物不足以为乐。老子曰:“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然圣人未尝废此四者,亦聊以寓意焉耳。刘备之雄才也,而好结髦。嵇康之达也,而好锻炼。阮孚之放也,而好蜡屐。此岂有声色臭味也哉,而乐之终身不厌。
凡物之可喜,足以悦人而不足以移人者,莫若书与画。然至其留意而不释,则其祸有不可胜言者。钟繇至以此呕血发冢,宋孝武、王僧虔至以此相忌,桓玄之走舸,王涯之复壁,皆以儿戏害其国凶此身。此留意之祸也。
始吾少时,尝好此二者,家之所有,惟恐其失之,人之所有,惟恐其不吾予也。既而自笑曰:吾薄富贵而厚于书,轻死生而重于画,岂不颠倒错缪失其本心也哉?自是不复好。见可喜者虽时复蓄之,然为人取去,亦不复惜也。譬之烟云之过眼,百鸟之感耳,岂不欣然接之,然去而不复念也。于是乎二物者常为吾乐而不能为吾病。
驸马都尉王君晋卿虽在戚里,而其被服礼义,学问诗书,常与寒士角。平居攘去膏粱,屏远声色,而从事于书画,作宝绘堂于私第之东,以蓄其所有,而求文以为记。恐其不幸而类吾少时之所好,故以是告之,庶几全其乐而远其病也。
熙宁十年七月二十日记。
背郭堂成荫白茅,缘江路熟俯青郊。
桤林碍日吟风叶,笼竹和烟滴露梢。
暂止飞乌将数子,频来语燕定新巢。
旁人错比扬雄宅,懒惰无心作解嘲。
虽失春城醉上期,下帷裁遍未裁诗。
因吟郢岸百亩蕙,欲采商崖三秀芝。
栖野鹤笼宽使织,施山僧饭别教炊。
但医沈约重瞳健,不怕江花不满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