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纤弹处真珠落,流多暗湿铅华薄。春露浥朝华,秋波浸晚霞。
风流心上物,本为风流出。看取薄情人,罗衣无此痕。
纤纤玉手弹开处,美人之眼泪零落,泪多多濡湿脸上薄薄的铅华粉。泪如春露润湿早晨的花儿,眼如秋波浸润晚霞。
眼泪是心上的风流宝物,眼泪本为风流而洒。看取那些薄情寡义之人,他们的罗衣上绝无泪痕。
此词上片主要描写女子落泪的情态。起句即入题,点明美人落泪:“玉纤”二字比喻女子纤细白嫩的手,引出她挥泪的动作;“真珠”类比女子眼泪,很是形象。次句写女子泪水之多,沾湿了脂粉,冲淡了脸上的妆容,暗中透出女子内心的忧伤。接着,“春露”二句,进一步用比喻摹写女子的眼泪:泪珠挂在腮边,如春花上的晨露;泪眼润湿了红晕的面庞,如秋水映照着晚霞。下片紧承女子之泪写她心中的哀怨。“风流”两句说明泪是人的心灵的展现,直接展现女子的痴情。可是她的情感没有回应,所以说“看取薄情人,罗衣无此痕”。这就进一步说明了女子落泪的深层原因,遇上的是个负心人。这种表情达意,直言快语,非常直露,设喻也很浅易,与温词惯常的深婉曲折迥异。
此词约作于唐大中(847年—860年)年间。五代孙光宪《北梦琐言》卷四载:“宣宗爱唱《菩萨蛮》词。令狐相国(綯)假其(温庭筠)新撰密进之,戒令勿泄,而遽言于人,由是疏之。”温亦有言曰:“中书堂内坐将军。”讥相国无学也。《乐府纪闻》记载此事云:“令狐綯假温庭筠手撰二十阕以进。”据此,《菩萨蛮》诸阕乃温庭筠所撰而由令狐绹进献唐宣宗之作。其时当在大中后期(850年—859年),正值温庭筠屡试不第之时。
尊酒何人怀李白,草堂遥指江东。珠帘十里卷香风。花开又花谢,离恨几千重。
轻舸渡江连夜到,一时惊笑衰容。语音犹自带吴侬。夜阑对酒处,依旧梦魂中。
雁奴,雁之最小者,性尤机警。每群雁夜宿,雁奴独不瞑,为之伺察。或微闻人声,必先号鸣,群雁则杂然相呼引去。
后乡人益巧设诡计,以中雁奴之欲。于是先视陂薮雁所常处者,阴布大网,多穿土穴于其傍。日未入,人各持束緼并匿穴中,须其夜艾,则燎火穴外,雁奴先警,急灭其火。群雁惊视无见,复就栖焉。于是三燎三灭,雁奴三叫,众雁三惊;已而无所见,则众雁谓奴之无验也,互唼迭击之,又就栖然。少选,火复举,雁奴畏众击,不敢鸣。
乡人闻其无声,乃举网张之,率十获五而仅有脱者。
野人卧病不得眠,呜呜画角声凄然。
黄云隔断塞北月,白雁叫破江南烟。
山城地冷迫岁暮,野梅雪落溪风颠。
长门美人怨春老,新丰逆旅惜少年。
夜深悲壮声摇天,万瓦月白霜华鲜。
野人一夜梦入塞,走马手提铁节鞭。
髑髅饮酒雪一丈,壮士起舞毡帐前。
五更梦醒气如虎,将军何人知在边?
金陵自北门桥西行二里,得小仓山。山自清凉胚胎,分两岭而下,尽桥而止。蜿蜒狭长,中有清池水田,俗号干河沿。河未干时,清凉山为南唐避暑所,盛可想也。凡称金陵之胜者,南曰雨花台,西南曰莫愁湖,北曰钟山,东曰冶城,东北曰孝陵,曰鸡鸣寺。登小仓山,诸景隆然上浮,凡江湖之大,云烟之变,非山之所有者,皆山之所有也。
康熙时,织造隋公当山之北巅构堂皇,缭垣牖,树之荻千章、桂千畦,都人游者翕然盛一时,号曰隋园,因其姓也。后三十年,余宰江宁,园倾且颓弛,其室为洒肆.舆台嚾呶,禽鸟厌之,不肯妪伏,百卉芜谢,春风不能花。余恻测然而悲,问其值,曰三百金。购以月俸。茨墙剪阖,易檐改涂。随其高为置江楼,随其下为置溪亭,随其夹涧为之桥,随其湍流为之舟。随其地之隆中而欹侧也,为缀峰岫;随其蓊郁而旷也,为设宦窔。或扶而起之,或挤而止之,皆随其丰杀繁瘠,就势取景,而莫之夭阏者,故仍名曰随园,同其音,易其义。
落成叹曰:“使吾官于此,则月一至焉;使吾居于此,则日日至焉。二者不可得兼,舍官而取园者也。”遂乞病,率弟香亭、甥湄君移书史居随园。闻之苏子曰:“君子不必仕,不必不仕。”然则余之仕与不仕,与居兹园之久与不久,亦随之而已。夫两物之能相易者,其一物之足以胜之也。余竟以一官易此园,园之奇可以见矣。
己巳三月记
有大人先生,以天地为一朝,以万期为须臾,日月为扃牖,八荒为庭衢。行无辙迹,居无室庐,幕天席地,纵意所如。止则操卮执觚,动则挈榼提壶,唯酒是务,焉知其余?
有贵介公子,搢绅处士,闻吾风声,议其所以。乃奋袂攘襟,怒目切齿,陈说礼法,是非锋起。先生于是方捧甖承槽、衔杯漱醪;奋髯踑踞(箕踞),枕麴藉糟;无思无虑,其乐陶陶。兀然而醉,豁尔而醒;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观万物,扰扰焉,如江汉之载浮萍;二豪侍侧焉,如蜾蠃之与螟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