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沉吟久,泪珠盈襟袖。我当初不合、苦撋就。惯纵得软顽,见底心先有。行待痴心守。甚捻著脉子,倒把人来僝僽。
近日来,非常罗皂丑。佛也须眉皱。怎掩得众人口?待收了孛罗,罢了从来斗。从今后,休道共我,梦见也、不能得勾。
我忍受了好长时间啦,不想与你吵,暗地里也不知流过多少泪。想起来真有些后悔,我当初就不该太迁就了你,如今惯纵得你只知道淘气,什么事都任着你性子来。我本打算狠着心不理你,你却厚着脸皮来拉扯我的手臂,使着劲儿纠缠我,惹我怄气。
这些日子来你就是爱唠唠叨叨。就是老佛爷那样的好性子也忍受不了。难怪众人笑话我俩爱斗嘴。还不如趁早一刀两断,各走各的路。从今后,不用说你别想看到我,就是做梦,也别想梦见我。
《满园花·一向沉吟久》写民间女子的怨情,全篇采用方言俗语,恍似出自下层妇女的口吻,生动活泼,声情毕肖。如宋沈义父《乐府指迷》评施岳《梅川词》得失云:“间有些俗气,盖亦渐染教坊之习故也。”
这首词为代言体,所写女主人翁十分痴情。她原有一位恋人或丈夫,感情比较融洽。她对他百依百顺,一味迁就。但这男子似乎摸着她的心理(捻著脉子),被她“惯纵得软顽”,经常撒娇耍赖,甚至将她骂詈。因此她“一向沉吟”(一味苦思苦想),泪水湿透了襟袖。这就是上阕所写的内容。
词之下阕,又使这对矛盾进一步发展。它写道:近日来,这位男子越发放肆,对她纠缠不休,干扰她的正常生活。她感到十分苦恼,认为碰到这样的人,即使怀有菩萨心肠,也难以忍受(“佛也须眉皱”)。夫妻(或情侣)间长期不和,不免被左邻右舍闻知,引起纷纷议论。她无法捂住众人的嘴巴,因此,只好准备和这男子一刀两断。“待收了孛罗,罢了从来斗”,借用这个形象的比喻,表示从此收起这份心,决绝之情溢于言外。最后,她终于下定决心,离开那位男子,歇拍三句,语浅而意深,不要说现实中不再和他相见,即使做梦,也休想见到他。
这首小词,塑造了一位完整的怨妇形象,从头至尾,有较为生动的故事,人物性格也较为鲜明。开头时,她只是沉吟、流泪,继而懊悔当初对他过于痴心,一味迁就。后来那位男子得寸进尺,步步紧逼,吵闹不休,几乎弄得满城风雨。于是矛盾发展到高潮,只好提出分手。短短一首小词,就像元杂剧中一折戏,表现了一定的人物关系,刻画了人物的心理活动过程,描写了一定的故事情节。
王国维《宋元戏曲考》称元杂剧:“其文章之妙,亦一言以蔽之,曰:有意境而已矣。何以谓之有意境?曰:写情则沁人心脾,写景则在人耳目,述事则如其口出是也。”以之衡量此词,大致相合,特别是“述事则如其口出”一条,更符合此词的特点。因此秦观这类俚词,在宋词向元曲过渡的历程中,确实具有不可忽视的作用。
宋哲宗元祐年间,秦观尝为歌妓乐工作词,当亦“渐染教坊之习”民间女子的怨情,故知此词系元祐五年(1090年)秦观供职秘书时所作。
瑶簪堕也,谁知此恨,只在今生。怕说香心易折,又争堪、烬落残灯。忆兼旬、病枕惯懵腾。看宵来、一样恹恹睡,尚猜他、梦去还醒。泪急翻嫌错莫,魂销直恐分明。
回首并禽栖处,书帏镜槛,怜我怜卿。暂别常忧道远,况凄然、泉路深扃。有银笺、愁写瘗花铭。漫商量、身在情长在,纵无身、那便忘情。最苦梅霖夜怨,虚窗递入秋声。
秋风揽辔下边城,万里河流绕骑清。
樽俎试看酬壮节,壶觞到处迓行旌。
寒骄强弩云传箭,飚转轻车火作营。
慷慨十年长剑在,登楼一笑暮山横。
身在千山顶上头,突岩深缝妙香稠。
非无脚下浮云闹,来不相知去不留。
高阁逼诸天,登临近日边。
晴开万井树,愁看五陵烟。
槛外低秦岭,窗中小渭川。
早知清净理,常愿奉金仙。
轧轧旃车转石槽,故关犹复戍弓刀。
连营突骑红尘暗,微服行人细路高。
已化虫沙休自叹,厌逢豺虎欲安逃。
青云玉立三千丈,元只东山意气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