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柳子厚之谪永州,得胜地,结茅树蔬,为沼沚,为台榭,目曰愚溪。柳子没三年,有僧游零陵,告余曰:“愚溪无复曩时矣!”一闻僧言,悲不能自胜,遂以所闻为七言以寄恨。
溪水悠悠春自来,草堂无主燕飞回。
隔帘唯见中庭草,一树山榴依旧开。
草圣数行留坏壁,木奴千树属邻家。
唯见里门通德榜,残阳寂寞出樵车。
柳门竹巷依依在,野草青苔日日多。
纵有邻人解吹笛,山阳旧侣更谁过?
我的老朋友柳宗元谪居永州,得了一块好地方,在那里建造房屋,种植蔬菜,筑造了池塘小洲,建起了亭台楼榭,命名为愚溪。柳子死后三年,有一个僧人云游零陵,告诉我说:“愚溪再也不像从前的样子了。”一听到僧人这话,我无法抑制自己的悲痛,就把听到的情况写成七言诗,以表哀悼。
溪水悠悠地流着,春天自然来了,草堂已经没有主人,燕子还是飞回。
隔着帘子,只看到庭中长满野草,那一树山榴花,依旧烂熳地盛开。
草圣似的几行草书还留在断墙残壁上,当年手植的千株柑树已经属于邻家。
只看见里门上仍是当年那块通德匾,但是只有柴车寂寞地出入在斜阳下。
当年的柴门和竹篱还依依存在,野草和青苔却一天天增多。
现在纵使邻居有人懂得吹笛,但老朋友谁能在从这里经过?
诗前小序,一是概括了柳宗元居愚溪的情况,点出“结第树蔬,为沼沚,为台榭”的特征,与八愚胜景相吻合;二是说明写诗的原因,听说愚溪草堂已不像过去的样子,故“悲不能自胜”,写诗以寄恨。
第一首诗从愚溪、草堂下笔,溪水悠悠,芳草萋萋,春来燕回,主人已去,引起无限伤感。满树鲜艳的山榴花开得正旺,对柳宗元的怀念之情油然而生。
第二首诗先写柳宗元的遗书、遗物,睹物思人,使人回想柳宗元的生平。接着笔锋一转,由物及人,借孔融表彰郑玄立通德门之事,赞扬柳宗元的学问、德行。结尾以夕阳之下寂寞过往的樵车,来反衬草堂的凄凉,不平之气隐含其中。
第三首写草堂风光,柳树团团,竹林青翠,而草堂的野草青苔因主人离去而日渐增多,显得更为荒凉。后面用典,借西晋正始年间(240~249)向秀与嵇康的交情来抒发心中的怅恨,指出:即使邻人善于吹笛,又有谁能够经过愚溪草堂,像向秀那样感笛声而写出新的《思旧赋》呢?
这三首诗都着眼于一个“伤”字,哀伤住过愚溪的挚友旧侣。诗中所咏景物多是与柳宗元有关的旧物,其最明显的表现手法是借景抒情,情从景出,风格显得极为蕴藉缠绵深厚。
柳宗元被贬为永州司马后,先住在城南龙兴寺,后在河西愚溪旁筑草堂为家。愚溪原名冉溪,又称染溪,柳宗元仿愚公谷之名,改溪名为愚溪。随着时光的流逝,柳宗元去世,他所建置的愚溪景物已不是过去那个样子了。刘禹锡听到这些消息,悲伤不已,于是写下这三首诗来派遣心中的悲伤。
宋代吴子良《吴氏诗话》:词人即事睹景,怀古思旧,感慨悲吟,情不能已。今举其最工者,如刘禹锡《愚溪诗》:“溪水悠悠春自来……”又“草圣数行留坏壁……”盖人已逝而迹犹存,迹虽存而景随变。古今词云,语言百出,究其意趣,大概不越诸此。而近世仿效尤多,遂成尘腐,不足贵矣。
清代贺裳《载酒园诗话》:大抵宋人评刘诗多可笑者。如《伤愚溪》诗:“溪水悠悠春自来……”摹写荒凉之慨,真觉言与泪俱。《诗眼》乃讥其“于子厚了无益,殆《折扬》、《黄华》之雄,易售于流俗。”此诗自因僧言零陵来,岂愚溪无曩时之观,而述所闻以寄恨耳。非颂非诔,非志非状,将必欲盛扬子厚之美而后为有益乎?

算来好景只如斯,惟许有情知。寻常风月,等闲谈笑,称意即相宜。
十年青鸟音尘断,往事不胜思。一钩残照,半帘飞絮,总是恼人时。
苏秀道中,自七月二十五日夜大雨三日,秋苗以苏,喜而有作。
一夕骄阳转作霖,梦回凉冷润衣襟。
不愁屋漏床床湿,且喜溪流岸岸深。
千里稻花应秀色,五更桐叶最佳音。
无田似我犹欣舞,何况田间望岁心。
梅片作团飞,雨外柳丝金湿。客子短篷无据,倚长风挂席。
回流水小桥东,烟扫画楼出。楼上有人凝伫。似旧家曾识。
烟霞春旦赏,松竹故年心。
断山疑画障,悬溜泻鸣琴。
草遍南亭合,花开北院深。
闲居饶酒赋,随兴欲抽簪。
病身坚固道情深,宴坐清香思自任。
月照静居唯捣药,门扃幽院只来禽。
庸医懒听词何取,小婢将行力未禁。
赖问空门知气味,不然烦恼万涂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