猿鸟犹疑畏简书,风云常为护储胥。
徒令上将挥神笔,终见降王走传车。
管乐有才原不忝,关张无命欲何如?
他年锦里经祠庙,梁父吟成恨有余。
鱼鸟犹疑是惊畏丞相的严明军令,风云常常护着他军垒的藩篱栏栅。
诸葛亮徒然在这里挥笔运筹划算,后主刘禅最终却乘坐邮车去投降。
孔明真不愧有管仲和乐毅的才干。关公张飞已死他又怎能力挽狂澜?
往年我经过锦城时进谒了武侯祠,曾经吟诵了梁父吟为他深表遗憾!
这首诗是诗人途经筹笔驿而作的咏怀古迹诗。在诗中诗人表达了对诸葛亮的崇敬之情,并为他未能实现统一中国的志愿而深感遗憾,同时对懦弱昏庸投降魏国的后主刘禅加以贬斥。此诗同多数凭吊诸葛亮的作品一样,颂其威名,钦其才智;同时借以寄托遗恨,抒发感慨。不过此篇艺术手法上,议论以抑扬交替之法,衬托以宾主拱让之法,用事以虚实结合之法,别具一格。
“鱼鸟犹疑畏简书,风云常为护储胥。”设想较奇,把鱼鸟、风云人格化,说他们畏惧诸葛亮治军的神明,在他死后还维护他生前的军事设施,正面衬托了诸葛亮的军事才能。古典诗歌中,常有“众宾拱主”之法。李商隐这首诗的首联,用的就是这种手法。诵此两句,使人凛然复见孔明风烈。”这里没有直接刻画诸葛亮,只是通过鱼鸟风云的状态来突出诸葛亮的善于治军。鱼鸟风云的状态在作者想象中,是由诸葛亮引起的反应,这些都作为“宾”,用以突出诸葛亮军威这个“主”。这些作为宾的自然景物。是拟人化,有某种特别的象征意义。猿鸟风云,作为筹笔驿的实景,还起到渲染气氛的作用,使人有肃穆之感;但是并不是单纯的气氛描写,而是化实为虚,实景虚用,以宾拱主,直接突出“孔明风烈”这一主体。
“徒令上将挥神笔,终见降王走传车。”用徒令、终见,反跌一笔,深叹像诸葛亮这样的杰出人物,终于不能挽回蜀国的败亡。诸葛亮大挥神笔、运筹帷幄终是无用。不争气的后主刘禅最终还是投降做了俘虏,被驿车押送到洛阳去了。后主刘禅是皇帝,这时坐的却是传车,隐含讽刺之意。
“管乐有才原不忝,关张无命欲何如?”分析蜀国的败亡的原因。首先不忘肯定诸葛亮,就他才比管乐来说,蜀国是可图霸的;但关张命短,没有大将,只靠诸葛亮一人之力,是无所作为的。用事以古今成对,出句以古人比拟诸葛亮,对句实写诸葛亮同时人关、张,即以古对今,以虚对实,而且对得极为自然。其所以如此,是因为诸葛亮“每自比于管仲、乐毅”(《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故以管仲、乐毅直指诸葛亮便是很自然的事了,所以所谓“管乐”可以说虽“古”犹“今”,虽“虚”犹“实”,与关、张对举,可称为“奇”,然而却又不足为奇。
“他年锦里经祠庙,梁父吟成恨有余。”表示对诸葛亮的景仰。是说,昔日经过锦里诸葛武侯庙时,吟哦诸葛亮的《梁父吟》,犹觉遗恨无穷。而所谓“恨”,既是写诸葛亮之“遗恨”,又是作者“隐然自喻”。以一抑一扬的议论来表现“恨”的情怀,显得特别宛转有致。
这首诗把诸葛亮和他的事业放在尖锐复杂的环境中去考察,在对立统一的矛盾运动中去认识历史人物,总结历史经验,因此,波澜起伏,跌宕生姿,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唐宣宗大中九年(855年),诗人在结束梓州幕任职后随柳仲郢回长安,途经筹笔驿,怀古伤今,写下了这首诗以凭吊诸葛亮。

先生姓吴氏,讳中英,字纯甫。其先不知其所始,曾祖杰,自太仓来徙昆山。祖璇,父麒,母孙氏。
先生生而奇颖,好读书。父为致书千卷,恣其所欲观。里中有黄应龙先生,名能古文。先生师事之,日往候其门。黄公奇先生,留与语。贫不能具饭,与啜粥,语必竟日还。先生以故无所不观,而其古文得于黄公者为多。先生童髻入乡校,御史爱其文,封所试卷,檄示有司。他御史至,悉第先生高等。开化方豪来为县,县有重役,召先生父。先生以书谒方侯,侯方少年,自谓有文学,莫可当意。得书,以为奇,引与游,甚欢。其后方侯徙官四方,见所知识至吴中者,必以先生名告之。
然先生意气自负,豪爽不拘小节。父卒,遗其赀甚厚。先生按籍,视所假贷不能偿者,焚其券。好六博、击球、声音、妇人,拥妓女,弹琵琶,歌讴自随,数其家千金。久之,乃更折节自矜饰,顾不屑为龌龊小儒。笃烟孝友,急人之难,大义落落,人莫敢以利动。令有迎馆先生者,欲有所赠遗,见先生,竟莫能出一梧。先生之弟,尝以事置对,令阅其姓名,疑问之,乃先生弟。先生不自言也。与其徒考古论学,庭宇洒扫洁清,图史盈几,觞酒相对,剧谈不休。虽先儒有已成说,必反复其所以,不为苟同。后生有一善,忻然如己出,亟为称扬。里中人闻之,辄曰:“吴先生得无妄言耶?某某者皆稚子,何知也?”然往往一二年即登第去,或能自建立,知名当世。而吴先生年老犹为诸生,进趋学宫,揖让博士前,无愠色。
年四十四,始为南都举人。先生益厌世事,营城东地,艺橘千株,市鬻财自给。日闭门,不复有所往还,令儿女环侍几傍,诵诗而已。少时所喜诗文,绝不为,曰:“六经圣人之文,亦不过明此心之理。与其得于心者,则六经有不必尽求也。如今世之文,何如哉?”
嘉靖戊戌,试礼部,不第。还至淮,先生故有腹疾,至是疾作,及家二日而卒。是岁四月某日也。距其生弘治戊申月日,得年五十有一。娶陆氏,蚤卒,无子。侧室某氏,生子男一人,原长。女三人,长适工部主事陆师道,其次皆许聘。予于先生,相知为深。十年前,尝语予曰:“子将来不忘夷吾、鲍子之义,吾老死,不患无闻于后矣。”于是先生弟中材使予为状,不可以辞。呜呼!先生不用于世,予所论次大略,其志意可考而知焉。
余禁所禁垣西,是法厅事也,有古槐数株焉。虽生意可知,同殷仲文之古树;而听讼斯在,即周召伯之甘棠,每至夕照低阴,秋蝉疏引,发声幽息,有切尝闻,岂人心异于曩时,将虫响悲于前听?嗟乎,声以动容,德以象贤。故洁其身也,禀君子达人之高行;蜕其皮也,有仙都羽化之灵姿。候时而来,顺阴阳之数; 应节为变,审藏用之机。有目斯开,不以道昏而昧其视;有翼自薄,不以俗厚而易其真。吟乔树之微风,韵姿天纵; 饮高秋之坠露,清畏人知。仆失路艰虞,遭时徽纆。不哀伤而自怨,未摇落而先衰。闻蟪蛄之流声,悟平反之已奏;见螳螂之抱影,怯危机之未安。感而缀诗,贻诸知己。庶情沿物应,哀弱羽之飘零; 道寄人知,悯余声之寂寞。非谓文墨,取代幽忧云尔。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
那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山色远含空,苍茫泽国东。
海明先见日,江白迥闻风。
鸟道高原去,人烟小径通。
那知旧遗逸,不在五湖中。
愈既从陇西公平汴州,其明年七月有负薪之疾,退休于居,作《复志赋》,其辞曰:
居悒悒之无解兮,独长思而永叹;岂朝食之不饱兮,宁冬裘之不完。昔余之既有知兮,诚坎轲而艰难;当岁行之未复兮,从伯氏以南迁。凌大江之惊波兮,过洞庭之漫漫;至曲江而乃息兮,逾南纪之连山。嗟日月其几何兮,携孤嫠而北旋;值中原之有事兮,将就食于江之南。始专专于讲习兮,非古训为无所用其心;窥前灵之逸迹兮,超孤举而幽寻。既识路又疾驱兮,孰知余力之不任。考古人之所佩兮,阅时俗之所服。忽忘身之不肖兮,谓青紫其可拾。自知者为明兮,故吾之所以为惑。择吉日余西征兮,亦既造夫京师。君之门不可迳而入兮,遂从试于有司。惟名利之都府兮,羌众人之所驰。竞乘时而附势兮,纷变化其难推。全纯愚以靖处兮,将与彼而异宜。欲奔走以及事兮,顾初心而自非。朝骋骛乎书林兮,夕翺翔乎艺苑。谅却步以图前兮,不浸近而愈远。哀白日之不与吾谋兮,至今十年其犹初。岂不登名于一科兮,曾不补其遗余。进既不获其志愿兮,退将遁而穷居。排国门而东出兮,慨余行之舒舒。时凭高以回顾兮,涕泣下之交如。戾洛师而怅望兮,聊浮游以踌躇,假大龟以视兆兮。求幽贞之所庐。甘潜伏以老死兮,不显著其名誉。非夫子之洵美兮,吾何为乎浚之都?小人之怀惠兮,犹知献其至愚。固余异于牛马兮,宁止乎饮水而求刍。伏门下而默默兮,竟岁年以康娱。时乘间以获进兮,颜垂欢而愉愉。仰盛德以安穷兮,又何忠之能输?昔余之约吾心兮,谁无施而有获;嫉贪佞之洿浊兮,曰吾其既劳而后食。惩此志之不修兮,爱此言之不可忘。情怊怅以自失兮,心无归之茫茫。茍不内得其如斯兮,孰与不食而高翔。抱关之厄陋兮,有肆志之扬扬。伊尹之乐于畎亩兮,焉贵富之能当?恐誓言之不固兮,斯自讼以成章。往者不可复兮,冀来今之可望。
烟艇闲,雨蓑干,渔翁醉醒江上晚。啼鸟关关,流水潺潺,乐似富春山。数声柔橹江湾,一钩香饵波寒。回头观兔魄,失意放鱼竿。看,流下蓼花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