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遇行藏谁肯信,如今方表名踪。无端良匠画形容。当风轻借力,一举入高空。
才得吹嘘身渐稳,只疑远赴蟾宫。雨余时候夕阳红。几人平地上,看我碧霄中。
一直没有遇上圣明的君主,没作上官,过着隐居的生活,谁肯信服呢?而今才显现了名声和踪迹:画工将我画在风筝上,那么我正好借着风力,乘风直上。
在半空中,风慢慢吹来,我觉得身体渐渐平稳了,只觉得要飘到月宫去了。此时正是雨后,夕阳西下之时,又有多少人身在平地,羡慕我登上了碧霄之中啊!
这是一首讽喻词,表面上是写风筝,骨子里是讽刺封建社会那些往上爬的势利小人。“当风轻借力,一举入高空”,是这些人行径的生动写照。
上片写那些势利小人对他的讥讽。“未遇行藏谁肯信,如今方表名踪。”开头就从自嘲落笔。“无端良匠画形容。当风轻借力,一举入高空。”这三句紧承“表名踪”而来,不知是哪个画家把他的形象绘制于风筝上,他也就随着风筝飞上了天空。原来他就是这样被“表名踪”的,从“无端”二字中,能感受到词人在自嘲的调侃语气里的一腔激愤。这里一方面,写自己无端被人嘲弄,无可奈何;另一方面,又是对那些苦苦钻营,千方百计寻找机会往上爬的小人们的辛辣讽刺。一旦找到了机会,就会如同这风筝一样,“当风轻借力,一举入高空。”一语双关。明说自己就是这样显露了名踪,真叫有苦难言,哭笑不得;骨子里却在为那些一心趁势往上爬的势利小人画像,揭露他们丑恶的嘴脸和肮脏的灵魂。也许正因如此,曹雪芹才化用这一警策为“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红楼梦》第七十回),派做藏机不露的薛宝钗的内心独白。
下片紧承上片末两句的句意,由写风筝怎样飞上天空转写飞空之后的情形;同时在寓意方面既承上文,又拓新境,全力以赴地开始对封建社会中那些得势一时之徒,从外形到内心展开全面的揭露,给予辛辣的讽刺。
“才得吹嘘身渐稳”,明写风筝得风吹助,渐渐平稳地飘飞起来;暗喻那些趁势爬上社会高层的人得到权势者的吹捧,社会地位逐渐地稳固起来。“吹嘘”一语双关,贬意显豁。“只疑远赴蟾宫”,明写风筝越来越远地高飞,只怕是要飞到月宫去了;暗喻那些一心往上爬的人简直要去蟾宫折桂、一品登科了。俗传月中有蟾蜍,又传月中有桂,人们常以蟾宫折桂为登科之称。“雨余时候夕阳红”,明写风筝在雨过天青、落日通红之际飘飞天穹的景象;暗喻爬上去的人那种有如拨开阴霾而飞黄腾达的景象。三句用韵,一气而下,名写风筝高飞,实写小人心理,纯用比喻手法,进行双关刻画,把那些讽刺他妄想上天者的隐秘企图揭示得酣畅淋漓,入骨三分。“几人平地上,看我碧霄中。”在连用比喻之后,转用直露描述,赤裸裸地说:在那平地上,有几个人正在眼巴巴地看着我高飞青天之上。进一步描绘了得势小人洋洋得意的神态。名义上是写风筝,实际上是写人,勾勒出一个势利小人得势后自鸣得意的面貌。
此词还可解读为词人借风筝表达自己的志向。按此理解,开头是自问亦是自答,说自己其貌不扬,怀才不遇。“当风轻借力,一举入高空”,是写风筝也是写词人的志向。“才得吹嘘身渐稳,只疑远赴蟾宫”,是词人借风筝来表明自己的志向,那就是去“蟾宫”折桂,成就自己的功名事业。“雨余时候夕阳红”,是写雨过天晴,傍晚时分夕阳无限红。风雨是自然界的风雨,同是也是词人所遭受的人生的风雨,风雨之后,属于自己的阳光终究会到来,词人始终坚定的相信,他终将会大器晚成。最后两句表面是写绘有诗人形象的风筝飞翔于碧空之中,平地上人们都在观看,其实是借风筝飞翔碧空来表达自己的不凡志向。
据宋人洪迈《夷坚志》记载:“侯蒙其貌不扬,年长无成,屡屡被人讥笑。有轻薄少年画其形貌于风筝上,侯蒙见之大笑,作《临江仙》词题其上。后一举登第,官至宰相。”意思是说,侯蒙年青时,久困于考场,三十一岁才中了举人。他长得难看,人们都轻笑他,有爱开玩笑的人,把他的像画在风筝上,引线放入天空,讽刺他妄想上天。侯蒙看了就在上面题了这首词。
明神司过岂令冤,暗室由来有祸门。
莫为无人欺一物,他时须虑石能言。
记绾长条欲别难,盈盈自此隔银湾。便无风雪也摧残。
青雀几时裁锦字,玉虫连夜翦春旙。不禁辛苦况相关。
乱花丛里曾携手,穷艳景,迷欢赏。到如今,谁把雕鞍锁定,阻游人来往。好梦随春远,从前事、不堪思想。念香闺正杳,佳欢未偶,难留恋、空惆怅。
永夜婵娟未满,叹玉楼、几时重上。那堪万里,却寻归路,指阳关孤唱。苦恨东流水,桃源路、欲回双桨。仗何人细与、丁宁问呵,我如今怎向?
春风取花去,酬我以清阴。
翳翳陂路静,交交园屋深。
床敷每小息,杖屦或幽寻。
惟有北山鸟,经过遗好音。
天台山者,盖山岳之神秀者也。涉海则有方丈、蓬莱,登陆则有四明、天台。皆玄圣之所游化,灵仙之所窟宅。夫其峻极之状、嘉祥之美,穷山海之瑰富,尽人情之壮丽矣。所以不列于五岳、阙载于常典者,岂不以所立冥奥,其路幽迥。或倒景于重溟,或匿峰于千岭;始经魑魅之涂,卒践无人之境;举世罕能登陟,王者莫由堙祀,故事绝于常篇,名标于奇纪。然图像之兴,岂虚也哉!夫遗世玩道、绝粒茹芝者,乌能轻举而宅之?非夫远寄冥搜、笃信通神者,何肯遥想而存之?余所以驰神运思,昼咏宵兴,俯仰之间,若已再升者也。方解缨络,永托兹岭,不任呤想之至,聊奋藻以散怀。
太虚辽阔而无阂,运自然之妙有,融而为川渎,结而为山阜。嗟台岳之所奇挺,实神明之所扶持,荫牛宿以曜峰,托灵越以正基。结要弥于华岳,直指高于九嶷。应配天以唐典,齐峻极于周诗。邈彼绝域,幽邃窈窕。近智以守见而不知,仁者以路绝而莫晓。哂夏虫之疑冰,整轻翮而思矫。理无隐而不彰,启二奇以示兆:赤城霞起而建标,瀑布飞流以界道。
睹灵验而遂阻,忽乎吾之将行。仍羽人于丹丘,寻不死之福庭。苟台岭之可攀,亦何羡于层城?释域中之常恋,畅超然之高情。被毛褐之森森,振金策之铃铃。披荒棒之蒙笼,陟峭崿之峥嵘。济栖溪而直进,落五界而迅征。跨穹窿之悬磴,临万丈之绝冥。践莓苔之滑石,搏壁立之翠屏。揽桕木之长萝,援葛藟之飞茎。虽一冒于垂堂,乃永存乎长生。必契诚于幽昧,履重险而逾平。
既克济于九折,路威夷而修通。恣心目之寥朗,任缓步之从容。苏萋萋之纤草,荫落落之长松。 窥翔鸾之裔裔,听鸣凤之邑邑。过灵溪而一濯,疏烦想于心胸。荡遗尘于旋流,发五盖之游蒙,追羲农之绝轨,蹑二老之玄踪。
陟降信宿,迄于仙都。双阙云竦以夹路,琼台中天而悬居。朱阁玲珑于林间,玉堂阴映于高隅。彤云斐玉以翼棂,皎日炯晃于绮疏。八桂森挺以凌霜,五芝含秀而晨敷。惠风伫芳于阳林,醴泉涌溜于阴渠。建木灭景于千寻,琪树璀璨而垂珠。王乔控鹤以冲天,应真飞锡以蹑虚。驰神辔之挥霍,忽出有而入无。
于是游览既周,体静心闲。害马既去,世事多捐。投刃皆虚,目牛无全。凝思幽岩,朗咏长川。尔乃羲和 亭午,游气高褰,法鼓琅以振响,众香馥以杨烟。肆觐天宗,爰集通仙。挹以玄玉之膏,漱以华池之泉;散以象外之说,畅以无生之篇。悟遗有之不尽,觉涉无之有间;泯色空以合迹,忽即有而得玄;释二名之同出,消一无于三幡。恣语乐以终日,竺寂默于不言。浑万象以冥观,兀同体于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