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中磊落藏五兵,欲试无路空峥嵘。
酒为旗鼓笔刀槊,势从天落银河倾。
端溪石池浓作墨,烛光相射飞纵横。
须臾收卷复把酒,如见万里烟尘清。
丈夫身在要有立,逆虏运尽行当平。
何时夜出五原塞,不闻人语闻鞭声。
我的胸中藏有数不尽的用兵韬略,但却因找不到报国的门路而白白浪费了这些惊人的才华。
我只好在醉中草书,以酒作为旗鼓,以笔作为长矛来当作武器,笔势急骤,像是银河从天而泻一般。
在端砚中浓浓地研好了墨,烛光映射着我纵情挥笔泼墨。
转眼间,我收起书卷,重又把酒,如同看见了山河万里清平的气象。
大丈夫要敢作敢为,敌军的气数已经差不多消逝殆尽了。
什么时候能看到宋军像当年汉军一样出征北伐,不再只听到纸上谈兵的喧哗,而是马鞭奋扬的声音?
“胸中磊落藏五兵,欲试无路空峥嵘”,首句便体现了诗人怀才不遇、报国无门的无奈失落,令读者也忍不住为之抱不平。在失意落寞的彷徨中,诗人因为自己为国作战的愿望不能实现,只能通过书法艺术的形式抒怀解忧。
“酒为旗鼓笔刀槊,势从天落银河倾”,这是以书前喻战前,是蓄势,笔力千钧,给了人以势不可遏的感觉。酒是进军的旗鼓,笔是杀敌的刀槊,勇士以逼人的气吞万里的声势向敌人冲锋的情景在这里重现了。
“端溪石池浓作墨,烛光相射飞纵横”,这是以书中疾笔喻战中拼杀,展现了李白《草书歌行》中“左盘右蹙如惊电,状同楚汉相攻战圩诗句所描写的意境。勇士挥刀杀敌,纵横驰骋,所向披靡的情景在这里重现了。
“须臾收卷复把酒,如见万里烟尘清’’,这是以书后的喜悦喻战后的欢快,展现了勇士凯旋,设宴庆功的场面。须臾收卷之神速,举酒复饮之惬意,瞬间胜利之迅疾,狼烟尽扫之自豪。勇士横扫千军,敌人不堪一击,如鸟兽溃散的情景在这里重现了。
“丈夫身在要有立,逆虏运尽行当平”,在诗人的心目中,大丈夫就应该敢做敢为,杀敌报国,并认为敌人的气数也应当快尽了。诗人的愿望非常美好,尽管他用书法的形式遣怀抒忧,但依然没有忘情于现实。
“何时夜出五原塞,不闻人语闻鞭声。”最后两句呼应开头,直接表达了诗人渴望参加收复国土战斗的迫切心情。给人展示了一幅夜袭敌营的生动画面,而诗人纵马疾驰、英勇矫健的身影也跃然在目。
在这首诗中,诗人以贴切生动的比喻,奇特丰富的想象,新颖别致的构思,把澄清万里胡尘的战斗场面与纯熟精湛的草书艺术高度完美地结合起来了。吟哦之间,我们仿佛置身于紧张激烈的战场,始而紧张,继而痛快,最后沉浸在玉宇澄清万里埃的狂欢之中。
诗人所以能寄意草书,写得那样豪迈动人,是因为他有出奇制胜的满腹韬略,有为国建功立业的壮志,有恢复中原的坚定信念,有“夜出五原塞”北伐金人的迫切要求,一句话,是因为他有满腔爱国热血。因此,欣赏这首诗关于草书描写的时候,不得不联系前后的诗句,紧紧把握其爱国的主旋律。
此诗写于淳熙三年(1176年)春天,这时诗人正在成都任四川安抚制置使范成大幕府的参议官。头年十月来到成都,满以为通过朋友范成大,可以大展鸿图,实现复兴祖国的理想了,谁知范成大安于仕宦生活,无意恢复,这使诗人非常失望。在无可奈何的心境下,诗人只好在登高临水,饮酒赋诗,赏花游宴之中消磨时光;但美酒香花只能增加他的惆怅,只能激起他对祖国更加执着的爱,从而更为急切地愿为消灭胡虏而施展平生才智,于是在以作战喻作书的艺术构思中,写下了这首诗。
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以啮人,无御之者。然得而腊之以为饵,可以已大风、挛踠、瘘、疠,去死肌,杀三虫。其始太医以王命聚之,岁赋其二;募有能捕之者,当其租入。永之人争奔走焉。
有蒋氏者,专其利三世矣。问之,则曰:“吾祖死于是,吾父死于是,今吾嗣为之十二年,几死者数矣。”言之,貌若甚戚者。
余悲之,且曰:“若毒之乎?余将告于莅事者,更若役,复若赋,则何如?”
蒋氏大戚,汪然出涕曰:“君将哀而生之乎?则吾斯役之不幸,未若复吾赋不幸之甚也。向吾不为斯役,则久已病矣。自吾氏三世居是乡,积于今六十岁矣。而乡邻之生日蹙,殚其地之出,竭其庐之入。号呼而转徙,饥渴而顿踣。触风雨,犯寒暑,呼嘘毒疠,往往而死者相藉也。曩与吾祖居者,今其室十无一焉。与吾父居者,今其室十无二三焉。与吾居十二年者,今其室十无四五焉。非死则徙尔。而吾以捕蛇独存。悍吏之来吾乡,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哗然而骇者,虽鸡狗不得宁焉。吾恂恂而起,视其缶,而吾蛇尚存,则弛然而卧。谨食之,时而献焉。退而甘食其土之有,以尽吾齿。盖一岁之犯死者二焉,其余则熙熙而乐,岂若吾乡邻之旦旦有是哉。今虽死乎此,比吾乡邻之死则已后矣,又安敢毒耶?”
余闻而愈悲,孔子曰:“苛政猛于虎也!”吾尝疑乎是,今以蒋氏观之,犹信。呜呼!孰知赋敛之毒有甚是蛇者乎!故为之说,以俟夫观人风者得焉。
龙槛沉沉水殿清,禁门深掩断人声。
吴王宴罢满宫醉,日暮水漂花出城。
落魄江南载酒行,楚腰肠断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
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
丙午岁,留长沙。登祝融。因得其祠神之曲曰《黄帝盐》、《苏合香》。又于乐工故书中得商调《霓裳曲》十八阕,皆虚谱无辞。按沈氏《乐律》,《霓裳》道调,此乃商调。乐天诗云:“散序六阕”,此特两阕。未知孰是?然音节闲雅,不类今曲:余不暇尽作。作《中序》一阕传于世。余方羁游,感此古音,不自知其辞之怨抑也。
亭皋正望极,乱落江莲归未得。多病却无气力,况纨扇渐疏,罗衣初索。流光过隙,叹杏梁、双燕如客。人何在?一帘淡月,仿佛照颜色。
幽寂,乱蛩吟壁,动庾信、清愁似织。沉思年少浪迹,笛里关山,柳下坊陌。坠红无信息,漫暗水、涓涓溜碧。飘零久、而今何意,醉卧酒垆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