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关宋玉有微辞,却是襄王梦觉迟。
一自《高唐》赋成后,楚天云雨尽堪疑。
并非是宋玉喜欢隐喻托讽常常有微辞,而是楚襄王沉迷艳梦醒来得实在太迟。
自从那惊世名作《高唐赋》写成传开之后,有关楚天云雨的诗章被认为全都可疑。
这首即事议论之诗,借宋玉以写自己,含蓄深刻而措辞委婉。
诗的前两句是说,并非宋玉特别喜爱隐舍不露的言辞托讽,正是因为襄王沉迷艳梦,迟迟不醒,这就暗示自己确有微辞托讽之作,而且是事出有因,不得不然。后两句是说,自从《高唐赋》问世以后,凡是描写男女情爱的作品便都值得怀疑为别有托讽了。这就暗示说,诗人自己另一部分写男女情爱的诗作并不一定另有寄托,但人们因为受了微辞托讽的《高唐赋》式作品的影响,便都怀疑它们有所寄托了。李商隐用“尽堪疑”的词语,是想表明这种“疑”事出有因,同时又是想表明这种笼统的疑并不符合实际。
李商隐与宋玉,都属于多情才子、沦落文人一类。由于遭际相似,李商隐的偏爱宋玉,更多表现为自叹与自伤。李商隐在当时境遇之中,常常是“无悰托诗遣,吟罢更无悰”(《乐游原》)。深曲浓重的愁思,深沉绵邈的情感,产生了“楚天云雨俱有托”的艺术表达和追求。诗人的拳拳之心应当得到后人的理解。然而诗人非但没有得到时人的理解,更被置之于无端的猜测和粗暴的责难之中。后二句“一自《高唐》赋成后,楚天云雨尽堪疑。”既是辩说其诗并非篇篇寄寓世事,也是讥诮世人无知,徒然疑忌,其中更有“才命两相妨”、“多情岂自由”的伤感。
宋玉在生活经历、遭遇、思想情感等方面与李商隐有着许多相似之处。他们都是生逢衰世、落拓不偶的文人,沉湎于个人不幸的命运,多愁善感、伤春悲秋。宋玉深得李商隐的推崇和喜爱。从创作来说,李商隐的诗歌多用典故,这些浓缩的符号使原本就难解的诗歌增加了理解的难度。同时,由于李商隐处在牛李党争夹缝中的尴尬境遇,以及他个人脆弱内向与抑郁自伤的气质,使他的诗歌带有极强的个性色彩,诗歌多有比兴和象征的手法,辞彩繁艳、意境深邃、意象多义,既曲奥难懂、朦胧晦涩,又魅力无穷。李商隐的遭遇和他诗歌独有的特点决定了他的诗歌常常被误解。这首诗就是借助对宋玉的同情,来澄清自己诗歌的创作意图。
客心如水水如愁,容易归帆趁疾流。
忽讶船窗送吴语,故山月已挂船头。
落红吹满沙头路。似总为、春将去。花落花开春几度。多情惟有,画梁双燕,知道春归处。
镜中冉冉韶华暮。欲写幽怀恨无句。九十花期能几许。一卮芳酒,一襟清泪,寂寞西窗雨。
去年春雨开百花,与君相会欢无涯。
高歌长吟插花醉,醉倒不去眠君家。
今年恸哭来致奠,忍欲出送攀魂车。
春辉照眼一如昨,花已破颣兰生芽。
唯君颜色不复见,精魂飘忽随朝霞。
归来悲痛不能食,壁上遗墨如栖鸦。
呜呼死生遂相隔,使我双泪风中斜。
迥野韶光早,晴川柳满堤。
拂尘生嫩绿,披雪见柔荑。
碧玉牙犹短,黄金缕未齐。
腰肢弄寒吹,眉意入春闺。
预恐狂夫折,迎牵逸客迷。
新莺将出谷,应借一枝栖。
刘子行其野,有叟牵跛牛于蹊。偶问焉:“何形之瑰欤?何足之病欤?今觳觫然将安之欤?”叟揽縻而对云:“瑰其形,饭之至也;病其足,役之过也。请为君毕词焉。我僦车以自给,常驱是牛,引千钧,北登太行,南并商岭,掣以回之,叱以耸之。虽涉淖跻高,毂如蓬而辀不偾。及今废矣,顾其足虽伤而肤尚腯,以畜豢之则无用,以庖视之则有赢。伊禁焉莫敢尸也。甫闻邦君飨士,卜刚日矣。是往也,将要售于宰夫。”予尸之曰:“以叟言之则利,以牛言之则悲。若之何?予方窭,且无长物,愿解裘以赎,将置诸丰草之乡,可乎?”叟冁然咍曰:“我之沽是,屈指计其直,可以持醪而啮肥,饴子而衣妻,若是之逸也,奚事裘为?且昔之厚其生,非爱之也,利其力;今之致其死,非恶之也,利其财。子乌乎落吾事?”
刘子度是叟不可用辞屈,乃以杖叩牛角而叹曰:“所求尽矣,所利移矣。是以员能霸吴属镂赐,斯既帝秦五刑具。长平威震杜邮死,陔下敌擒锺室诛。皆用身残,功成祸归,可不悲哉!可不悲哉!呜呼!执不匮之用而应夫无方,使时宜之,莫吾害也。苟拘于形器,用极则忧,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