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瞻哀辞

宋代张舜民

石与人俱贬,人亡石尚存。

却怜坚重质,不减浪花痕。

满酌中山酒,重添丈八盆。

公兮不归北,万里一招魂。

白话译文

你自定州贬官到岭南,雪浪石因此与世不闻;而今你竟谢世而去,石却在故地留存。

可爱可敬的墨石,质地是如此的坚硬凝重,不减当年洁白的浪花状脉痕。

我要像你当年酌酒赏石那样,把中山酒向杯中满斟;还要像你当年用大盆盛石那样,重新修治雪浪斋并添置丈八盆。

你终于不愿归北与亲人团聚,客死江南也是出于避祸之心;我今只能在万里外的定州城,写此哀辞为亡友洒泪招魂。

字词注释

  1. 苏子瞻:即苏轼(1037年—1101年),北宋文学家、书法家、画家。
  2. 石:指苏轼所收藏的一块墨石。
  3. 人亡:指苏轼亡故。
  4. 坚重质:指石质坚硬凝重。
  5. 浪花痕:指墨石上的白色纹脉,如雪浪花留下的痕迹。
  6. 中山酒:中山所产的酒。中山:定州的别称,在今河北省定县。
  7. 丈八盆:苏轼盛石的盆。
  8. 不归北:未能北归,苏轼当时在常州(今江苏省常州市),并卒于此地。

作品赏析

首联“石与人俱贬,人亡石尚存”从人石俱贬写到石存人亡,一开头就具有强烈的感伤色彩。诗人从“石”入手,自然浑成。石存人亡的衬托,突现了苏轼的不幸。当年,苏轼被贬南方,这块心爱的玩石,随其同往,可谓同病相怜;而如今人去石存,大有人不如石之慨。而赞美“石”质的“坚”与“重”,则暗含诗人对苏轼为人立世之本的钦佩。苏轼一生,在政治上从不因一己之利而朝三暮四,始终坚持独立的品行。石随人贬,一个“俱”字,道尽了当时的世态炎凉。更伤感的是,苏轼所欣赏的雪浪石虽“不闻”而“尚存”,雪浪斋还可重新“葺治”,而石和斋的主人苏轼却再也见不到了,充满了物是人非之感。

中间两联承“石尚存”生发。“坚重质”既是写雪浪石,又是苏轼的象征。苏轼一生爱石,在于石具有“震霆凛霜我不迁”的“节概”,也就是诗人所说的“坚重质”,而苏轼一生在险恶的政治风浪中正具有这种坚重不迁的高贵品质。颈联隐括苏轼《雪浪石》诗和《雪浪斋铭》入诗,写珍惜和复原友人遗物。“满酌中山酒”,是说诗人也要像当年苏轼那样“老翁儿戏作飞雨,把酒坐看珠跳盆”。“重添丈八盆”,是说要重做“玉井芙蓉丈八盆”以盛装雪浪石。珍重友人遗物正表现了思念友人的深厚之情。

尾联承“人亡”。“不归北”,语意双关,既指苏轼卒于常州,又指苏轼鉴于政治原因,决意“不归北”。苏轼本来“已决计从弟之言,同居颍昌”,但行至真州,“颇闻北方事,有决不可往颍昌近地居者,今已决计居常州。”所谓“北方事”是指宋徽宗上台仅一年多,就由调停新旧两党转为再次打击元祐党人。苏轼为“省力避害”,决意留在离京城较远的南方。不料突然卒于常州,失去了同弟弟和老友重见的机会,诗人也只能在遥远的定州为友人招魂而已。

这首诗在写法上别开生面,它睹石思旧,借物写人,以“贬”字领起全篇,以“亡”字,贯穿始终,层层递进,环环入扣,诗中无一“哀”字,而哀情则从隙缝中透露出来。

创作背景

建中靖国元年(1101年)七月二十八日,苏轼自儋州(今海南儋县)贬所北归途中卒于常州。诗人九月得知苏轼病逝的噩耗,于是写下了这首睹物思人的哀辞。

名家点评

  • 现代四川大学古籍研究所教授曾枣庄《宋诗鉴赏辞典》:这首哀辞的特点在于,没有详述同苏轼的旧谊,也没有为友人猝逝而沉痛哀号,只是紧紧围绕友人的遗物、遗事,平平叙来,却充分抒发了物存人亡、睹物思人的哀悼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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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舜民
简介描述:

张舜民(生卒年不详或约1034年-约1100年),字芸叟,自号浮休居士,又号谏斋。邠州(今陕西彬县)人。中国北宋文学家、画家。

张舜民于治平二年(1065年)进士及第,官襄乐令。元丰中(1078年-1085年),环庆帅高遵裕辟掌机密文字,从征西夏。因作诗讥议边事,谪监郴州酒税。元祐中历任监察御史、提点秦凤路刑狱、陕西转运使,知陕、潭、青三州。后入元祐党籍,贬楚州团练副使,商州安置。复集贤殿修撰。政和中卒。

张舜民慷慨喜论事,善为文,南宋初晁公武谓“其文豪重有理致,而最刻意于诗”。晚年不满白居易所作新乐府“几乎骂”,而自作《孤愤吟》50篇以压之。其诗往往表现出对国事民生的关切,如《打麦》淋漓尽致地描绘出农民劳作的辛苦。亦能词,词风与苏轼相近,有的作品被人误为苏词。张舜民生平还爱画,能自作山水,又喜搜访题识,东南各处士大夫家所藏名作,悉加载录。其文集今存《画墁集》8卷,补遗1卷,有《知不足斋丛书》本及《丛书集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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