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
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三秦之地守护着长安,透过迷茫的烟雾遥望蜀地。
与你分别有许多感想,因为我们都是离家做官的人。
四海之内只要存有知心朋友,即使远在天边也同近邻一样。
所以我们不需要在岔路分手之时,仿效那些青年男女流泪惜别。
此诗是送别诗的名作,诗意慰勉勿在离别之时悲哀。全诗开合顿挫,气脉流通,意境旷达,一扫送别诗中的悲凉凄怆之气和悲苦缠绵之态,音调明快爽朗,语言清新高远,内容独树碑石,体现出诗人高远的志向、豁达的情趣和旷达的胸怀。
首联对仗严整。诗从送别的地点落笔,“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诗人站在京城郊外,看到雄伟的长安城为辽阔的三秦之地所拱卫,向远处眺望,在风烟迷蒙的地方便是四川的“五津”,点出杜少府要赴任的处所。因为朋友要从长安远赴四川,这两个地方在诗人的感情上自然发生了联系。诗的开头不说离别,只描画出这两个地方的形势和风貌。送别的情意自在其中了。诗人身在长安,连三秦之地也难以一眼望尽,远在千里之外的五津是根本无法看到。超越常人的视力所及,用想象的眼睛看世界,运用夸张手法,开头就展开壮阔的境界,与一般送别诗只着眼于燕羽、杨枝、泪痕、酒盏不相同。首联属“工对”中的“地名对”,极为壮阔,极为精整。
颔联以散句上承,句法起了变化,表现方法也由写景改为抒情,以实转虚,文情跌宕。“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是说彼此离别的意味同样都有游宦人的情意。离乡背井,已有一重别绪,彼此在客居中话别,又多了一重别绪,其中真有无限凄恻。这里,诗人安排了两个联结纽带:感情的一致(与君离别意)和处境的一致(同是宦游人),将自己的杜少府的心贴近了,也将远隔千里的距离缩短了。这两句对偶不求工整,疏散,固然由于当时律诗还没有一套严格的规定,却有其独到的妙处,使此诗形成了起伏、跌宕,使人感到矫夭变化,不可端睨。
颈联两句,奇峰突起,高度地概括了“友情深厚,江山难阻”的情景,境界从狭小转为宏大,情调从凄恻转为豪迈。“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远离分不开知己,只要同在四海之内,就是天涯海角也如同近在邻居一样,表现友谊不受时间的限制和空间的阻隔,是永恒的,无所不在的,所抒发的情感是乐观豁达的。这两句因此成为远隔千山万水的朋友之间表达深厚情谊的不朽名句。这一联上下句是因果关系,十字一意,应作一句读,宋人称之为“流水对”,艺术性极高。尽管它们是从曹植《赠白马王彪》的诗句中化出,但是显得更加精简、明快,富有节奏感。
尾联点出“送”的主题,以劝慰杜少府作结。诗的前六句意境阔大,情调开朗,感情深厚,因此结尾处写出“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这样的诗句,实在是水到渠成,完全扫除了送别诗“流泪”“伤感”的余习,一反离愁别恨的常调。“在歧路”三字点出题面上的“送字。这是诗人临别时对朋友的叮咛,也是自己情怀的吐露。”在结构上紧接前两句,于极高峻处忽然又落入舒缓,然后终止。
这首诗从押韵、平仄、对仗等方面看,算是一首相当成熟的五言律诗,表明了王勃在唐代新体诗形成阶段所作出的努力。全诗抒发对友人的真情实感,从胸臆中流出,没有丝毫宫廷式的赞美和矫饰,脱净了宫廷诗的格调,为初唐诗坛的改革倡导刚健诗风迈出了可喜的步伐。
《送杜少府之任蜀州》作于王勃在长安时期。“少府”,是唐朝对县尉的通称。姓杜的少府将到四川去做官,王勃在长安相送,临别时赠送给他这首送别诗。
贺监宅,放翁斋,梅花老夫亲自栽。路近蓬莱,地远尘埃,清事恼幽怀。雪模糊小树莓苔,月朦胧近水楼台。竹篱边沽酒去,驴背上载来。猜,昨夜一枝开。
黄生允修借书。随园主人授以书,而告之曰:
书非借不能读也。子不闻藏书者乎?七略、四库,天子之书,然天子读书者有几?汗牛塞屋,富贵家之书,然富贵人读书者有几?其他祖父积,子孙弃者无论焉。非独书为然,天下物皆然。非夫人之物而强假焉,必虑人逼取,而惴惴焉摩玩之不已,曰:“今日存,明日去,吾不得而见之矣。”若业为吾所有,必高束焉,庋藏焉,曰“姑俟异日观”云尔。
余幼好书,家贫难致。有张氏藏书甚富。往借,不与,归而形诸梦。其切如是。故有所览辄省记。通籍后,俸去书来,落落大满,素蟫灰丝时蒙卷轴。然后叹借者之用心专,而少时之岁月为可惜也!
今黄生贫类予,其借书亦类予;惟予之公书与张氏之吝书若不相类。然则予固不幸而遇张乎,生固幸而遇予乎?知幸与不幸,则其读书也必专,而其归书也必速。
为一说,使与书俱。
绿英满香砌,两两鸳鸯小。
但娱春日长,不管秋风早。
我思古人,伊郑之侨。以礼相国,人未安其教;游于乡之校,众口嚣嚣。或谓子产:“毁乡校则止。”曰:“何患焉?可以成美。夫岂多言,亦各其志:善也吾行,不善吾避;维善维否,我于此视。川不可防,言不可弭。下塞上聋,邦其倾矣。”既乡校不毁,而郑国以理。
在周之兴,养老乞言;及其已衰,谤者使监。成败之迹,昭哉可观。
维是子产,执政之式。维其不遇,化止一国。诚率此道,相天下君;交畅旁达,施及无垠,於乎!四海所以不理,有君无臣。谁其嗣之?我思古人!
汉用陈平计,间疏楚君臣。项羽疑范增与汉有私,稍夺其权。增大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为之,愿赐骸骨归卒伍。”归未至彭城,疽发背死。苏子曰:“增之去善矣。不去,羽必杀增。独恨其不早耳。”
然则当以何事去?增劝羽杀沛公,羽不听,终以此失天下,当以是去耶?曰:“否。增之欲杀沛公,人臣之分也;羽之不杀,犹有君人之度也。增曷为以此去哉?《易》曰:‘知几其神乎!’《诗》曰:‘如彼雨雪,先集为霰。’增之去,当于羽杀卿子冠军时也。”陈涉之得民也,以项燕、扶苏。项氏之兴也,以立楚怀王孙心。而诸侯之叛之也,以弑义帝。且义帝之立,增为谋主矣。义帝之存亡,岂独为楚之盛衰,亦增之所与同祸福也。未有义帝亡而增独能久存者也。羽之杀卿子冠军也,是弑义帝之兆也。其弑义帝,则疑增之本也,岂必待陈平哉?物必先腐也,而后虫生之;人必先疑也,而后谗入之。陈平虽智,安能间无疑之主哉?
吾尝论义帝,天下之贤主也。独遣沛公入关,不遣项羽;识卿子冠军于稠人之中,而擢以为上将。不贤而能如是乎?羽既矫杀卿子冠军,义帝必不能堪。非羽弑帝,则帝杀羽,不待智者而后知也。增始劝项梁立义帝,诸侯以此服从。中道而弑之,非增之意也。夫岂独非其意,将必力争而不听也。不用其言而杀其所立,羽之疑增,必自此始矣。
方羽杀卿子冠军,增与羽比肩而事义帝,君臣之分未定也。为增计者,力能诛羽则诛之,不能则去之,岂不毅然大丈夫也哉?增年已七十,合则留,不合即去,不以此时明去就之分,而欲依羽以成功名,陋矣!虽然,增,高帝之所畏也;增不去,项羽不亡。呜呼,增亦人杰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