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译文

好几次与你聚集在一起讨论着国家大事，座中友人都叹惜大好江山惟留半壁，却又因为权臣误国，搞得现在国事如夕阳西坠似的到万分危急的局势。今天我折柳赠别，希望万君能够凭借“东风”之力，在仕途上节节上升。在万信州你将要离此赴京之时，我为你约来了“花”“燕”等可爱的女子，与你再见上一面，并谈得难舍难分。我且问问万君，当你进京面奏君王之时，不知道有没有能够将民间中的忠孝事迹全都写进奏章之内否？

御史台的工作听说是非常清闲的，你不如效法鸱夷子范蠡，趁机而急流勇退，并以一叶扁舟进入江湖自在快活为上策。唐代的贞观、开元盛世，那时候的用人、治世之国策，到如今还有谁能去采纳呢？只有你还牢记着这些古代明训，并且大力宣扬，但是终究是曲高和寡无人响应啊。你的子女们正在企盼着你趁早回家安度晚年；但是当今皇上却对你还是一再地挽留、借重，希望你能够继续在朝为官，为国出力。你就是从现在起马上改革时政弊端的话，也不能够挽回这危亡的败局了。因为西北方强大的敌人正在虎视耽耽地伺机灭我大宋江山啊！

词句注释

1. 水龙吟：词牌名。《清真集》入“越调”，《梦窗词》集入“无射商”。各家格式出入颇多，历来都以苏、辛两家之作为准。一百二字，前后片各十一句四仄韵。其他句逗不同者为变格。又第九句第一字并是领格，宜用去声。结句宜用上一、下三句法，较二、二句式收得有力。
2. 万信州：信州的万姓知州，生平不详。信州，治所在今江西上饶。
3. 翦：亦写作“剪”。
4. 牙：牙旗。薛综注张衡《东京赋》曰：“牙旗者，将军之旗。竿上以象牙饰之，故云牙旗。”阙：指城上高台，此代指京城。
5. 一封入奏：韩愈《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
6. 兰台：御史台。封建时代掌监察事宣，后世又称兰台为史官或秘书省。
7. 载：一本作“几”。鸱夷：皮制的囊袋。舸：大船。
8. 贞元：唐德宗年号（785年—805年），共二十一年。
9. 和寡：即曲高和寡。
10. 儿骑：《后汉书·郭伋传》：“始至行部，到西河美稷，有童儿数百，各骑竹马，道次迎拜。伋问：“儿童何自远来？”对日：“闻使君到，喜，故来奉迎。””
11. 舜瞳：眼睛有两个眸子。《史记·项羽本纪》：“吾闻周生日，舜目重瞳子，又闻项羽亦重瞳子。”
12. 玉阶：宫殿的台阶。

作品鉴赏

发端以“几番时事重论”的议论出之，表达了对时事多变的感慨，统领全篇并为全词定下了感情基调。“座中共惜斜阳下”一句化用晏殊《浣溪沙》：“夕阳西下几时回？”宋祁《玉楼春》：“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含蓄地表达了对友人离开临安钱饮时的惜别之情。“今朝剪柳”一韵，化用贺知章《咏柳》：“不知细叶谁剪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诗句，明点了送别的时间是春日。“功名近也”指送其出行是到信州赴任，非是浪迹他乡。“约住飞花”一韵，言飞花且慢飘去，哲时听听燕子的呢喃情话，这里的形象作比表达了对友人的留恋之情。“飞花”喻友人，“留燕”喻词人。“约住”即拦住。“问千牙过阙”一韵，写友人将离开京都赴信州任知州，知州是一州的地方行政长官，有“千牙过阙的威武，这是夸张的笔墨，极写其牙旗纷纭，随从众多。但下句一个转笔写道“一封入奏”，此化用韩愈《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点明这次赴职是外放为地方官，实为被贬。“忠孝事、都应写”言明被贬的原因是尽忠直谏，得罪了权贵。过片“闻道兰台清暇”，转笔写友人在京城为官的情况。“兰台”即御史台，负责朝廷的监察事宜，这是个无实权的“清暇官，本应与隐居差不多，可以道遥度日，可是他偏主张革新，结果曲高和寡，遭到打击。“载鸱夷”一句，化用范蠡帮助越王勾践打败吴王夫差后不任官，自号“鸱夷子皮”泛舟五湖隐居而去的典故，言友人应道遥度日。“贞元旧曲”此指唐德宗年号（785年—805年），共二十一年。贞元二十一年（805年）德宗逝世，唐顺宗李诵即位，改元永贞，在王叔文、王伾、刘禹锡、柳宗元的协助下进行“永贞革新”，刘禹锡曾写《听旧宫中乐人穆氏唱歌》：“休唱贞元供奉曲，当时朝士已无多”，表达了革新的决心。此韵是倒装句，应为“贞元旧曲，惟公和寡，如今谁听？”写出友人主张革新，无人理睬的情况。“如今谁听？”一句对当时奸佞当权，颇多愤概。“儿骑空迎”一句，反用《后汉书·郭伋传》的典故。郭伋开始在行部，到西河美稷时，有数百儿童骑竹马在路旁拜迎。郭伋问：你们为什么从远方来此？儿童们说：听说太守到，我们大喜，故前来拜迎。一个“空”字，表达了即使友人受广大民众热爱，也是无济于事的感慨。“舜瞳回盼”一韵，以舜帝有双瞳喻宋帝心明眼亮，这样又可借皇帝的力量，很快地调回京城。“便急回暖律”一韵，表面上写希望早日阳光普照，那么无论天边、海上都可使春寒料峭的夜晚变得春光明媚。此韵以景结情，景中寄托了盼望国家形势好转的深切之情。

此词虽是一首送别词，但没有半点凄惋缠绵，而在送别时对友人的遭遇寄予同情，并暗中抨击了朝政的黑暗，表达了作者忧国愤时之情，其内涵是相当深刻的。在章法上，全词围绕“几番时事重论”展开，在夹叙夹议中抒发了对“时事”的感慨。行文多转折跌宕，如“向千牙过脚”写赴信州时，牙旗纷纷，随从之众，情调颇高亢，下句就转到“一封入奏”赴信州实是被贬，情感由高转低。过片后，又逆笔写友人在京任御史台的情况，本是闲散官，可以道遥自在，情感平缓；笔锋一转，下句写友人倡导革新，情转入高亢，下一句又转笔写曲高和寡，无人听取，感情再转入低沉。最后转到希望皇帝眼明，将友人调回京城，使大地回春，感情又由低到高，这种转折顿挫，有含蓄不尽之美，有一唱三叹之妙，避免了一览无余的平板。此词实是议论入词，但因化用诗句多用历史典故，因此妙趣横生，含蓄委婉，耐人寻味。如说友人被贬官，曰“一封入奏”；说御史台是闲散官，曰“闻道兰台清暇”；说友人主张革新而被贬，曰“贞元旧曲，如今谁听”；说友人主张革新虽受百姓欢迎，但无济于事，则曰“儿骑空迎”；说希望朝政清明，国势好转，则曰：“便急回暖律，天边海上，正春寒夜”。因为这些议论不是概念的，是通过比喻、用典等艺术手法来表达的，故而带情韵以行，有感染力。清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云：“君特意思甚感慨，而寄情闲散，使人不易测其中之所有。”“梦窗每于空际转身，非具大神力不能。”清陈廷焯《白雨斋词话》云：“梦窗词合观通篇，固多警策，即分摘数语，亦自人妙，何尝不成片段耶？总之，梦窗之妙，在超逸之中见沈郁。”

创作背景

此是送别词。友人万某将离开京城赴信州（治所在今江西上饶）出任知州。这首词与《高阳台·丰乐楼分韵得如字》一样，都是哀叹宋室危亡之作。在端平二年（1235年），蒙古灭金后南下侵宋。此后连年兵事不息，蜀、汉、江、淮一再告急，词人的大半生就处在这样一个混乱的时代中。据《宋词鉴赏辞典·词人年表》，梦窗卒于咸淳十年（1274年），再五年南宋朝灭亡，因此词人会有感伤时事，触景生情，抚事兴悲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