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彼白石,弹吾素琴。
幽涧愀兮流泉深。善手明徽,高张清心。
寂历似千古,松飕飗兮万寻。
中见愁猿吊影而危处兮,叫秋木而长吟。
客有哀时失职而听者,泪淋浪以沾襟。
乃缉商缀羽,潺湲成音。
吾但写声发情于妙指,殊不知此曲之古今。
幽涧泉,鸣深林。
用衣袖拂去白石上的尘土,在上面我弹起了素琴。
深深的幽涧中流泉悲咽,我手挥五弦,高张清音。
这时我的心静得像回到了邃古之初,耳旁只听见悬崖峭壁上的松涛声。
琴音中仿佛见到了哀猿在悬崖的秋木之上的吊影,发出一阵阵的哀吟。
在听众中有哀时而失志的人们,听到这里,一个个都感动得泪满衣襟。
于是我专心致志地、忘我地弹奏着,琴声如潺湲之流水叮咚成音。
此时我一心弹琴,只知一味地在琴弦上发泄胸中的幽愤,而不知道所弹奏的乐曲是古是今。
在这幽涧流泉旁,琴声在深林中荡响回鸣。
此诗描写一位技艺高超的琴师弹琴的过程,乃写音乐之妙篇。诗人借写琴艺表现自己不与世俗社会同流合污的孤高性格。
全诗可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为前五句,写琴师弹琴的环境及弹奏的风格。在流泉深邃的幽涧,琴师把琴放在白色的石头上,琴上没有任何装饰。他将琴的曲调调得非常高,奏琴风格的独特十足地凸显出琴艺的独特。这一切都表现出琴师与众不同的孤高。
第二部分为中八句,用具体形象描写琴师弹奏出的曲调。诗中语言既具体又形象。诗人用一句“寂历似千古”来描述琴师弹琴时所表现出的心理状态,给琴音定下了主调:情似太古,不同凡响。接着诗中运用一连串具体、巧妙的比喻,形容琴音的孤高:像大片松林被风吹拂,发出一片飕飗之声;似孤单的哀猿,处危岩高木而长吟;像哀时失职的迁客,泪流粘襟;像小溪流水,叮咚成音。“缉商缀羽”是弹琴全过程的指法,与“寂历似千古”相呼应。
第三部分为末四句,陈述琴师自己对琴曲的主观评价。他认为琴曲中表现出的情感具有独特的妙趣,而众人是难以解开其中的奥秘的。“幽涧泉,鸣深林”指出琴曲的主旋律。犹如天籁的琴乐表现出的艺术感染力令人赞叹,而演奏者艺术造诣的高超和琴技的娴熟,将全诗对琴艺的渲染推向高峰。
此诗写琴师以其高超的琴艺技术表现出琴曲意境的不断转变,也同时表现出这位琴师孤清、高尚的品格。诗人也借此来抒发自己同样的心性。他在诗中抒发了自己的苦闷之情,其抑郁苦闷之情无处可倾诉,只能借幽咽的琴声来传达。
《幽涧泉》,乐府旧题,《乐府古题要解》未收此题,《乐府诗集》卷六十列于《琴曲歌辞》。萧士赟注云:“乐府《幽涧泉》者,山水二十四曲之一。”此诗乃李白自制曲辞,其具体创作时间未能确证。
春风永巷闭娉婷,长使青楼误得名。
不惜卷帘通一顾,怕君著眼未分明。
当年不嫁惜娉婷,抹白施朱作后生。
说与旁人须早计,随宜梳洗莫倾城。
一别都门三改火,天涯踏尽红尘。依然一笑作春温。无波真古井,有节是秋筠。
惆怅孤帆连夜发,送行淡月微云。尊前不用翠眉颦。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植白:数日不见,思子为劳,想同之也。
仆少小好为文章,迄至于今,二十有五年矣。然今世作者,可略而言也。昔仲宣独步于汉南,孔璋鹰扬于河朔,伟长擅名于青土,公干振藻于海隅,德琏发迹于此魏,足下高视于上京。当此之时,人人自谓握灵蛇之珠,家家自谓抱荆山之玉。吾王于是设天网以该之,顿八纮以掩之,今悉集兹国矣。然此数子,犹复不能飞轩绝迹,一举千里。以孔璋之才,不闲于辞赋,而多自谓能与司马长卿同风,譬画虎不成,反为狗也。前书嘲之,反作论盛道仆赞其文。夫钟期不失听,于今称之。吾亦不能忘叹者,畏后世之嗤余也。
世人之著述,不能无病。仆常好人讥弹其文,有不善者,应时改定。昔丁敬礼常作小文,使仆润饰之,仆自以才不过若人,辞不为也。敬礼谓仆:卿何所疑难,文之佳恶,吾自得之,后世谁相知定吾文者邪?吾常叹此达言,以为美谈。昔尼父之文辞,与人通流,至于制《春秋》,游夏之徒乃不能措一辞。过此而言不病者,吾未之见也。
盖有南威之容,乃可以论其淑媛;有龙泉之利,乃可以议其断割。刘季绪才不能逮于作者,而好诋诃文章,掎摭利病。昔田巴毁五帝,罪三王,呰五霸于稷下,一旦而服千人。鲁连一说,使终身杜口。刘生之辩,未若田氏,今之仲连,求之不难,可无息乎!人各有好尚,兰茞荪蕙之芳,众人所好,而海畔有逐臭之夫;《咸池》《六茎》之发,众人所共乐,而墨翟有非之之论,岂可同哉!
今往仆少小所著辞赋一通相与。夫街谈巷说,必有可采;击辕之歌,有应风雅;匹夫之思,未易轻弃也。辞赋小道,固未足以揄扬大义,彰示来世也。昔扬子云先朝执戟之臣耳,犹称壮夫不为也。吾虽德薄,位为蕃侯,犹庶几戮力上国,流惠下民,建永世之业,留金石之功,岂徒以翰墨为勋绩,辞赋为君子哉!若吾志未果,吾道不行,则将采庶官之实录,辩时俗之得失,定仁义之衷,成一家之言。虽未能藏之于名山,将以传之于同好,非要之皓首,岂今日之论乎!其言之不惭,恃惠子之知我也。
明早相迎,书不尽怀。植白。
一向沉吟久,泪珠盈襟袖。我当初不合、苦撋就。惯纵得软顽,见底心先有。行待痴心守。甚捻著脉子,倒把人来僝僽。
近日来,非常罗皂丑。佛也须眉皱。怎掩得众人口?待收了孛罗,罢了从来斗。从今后,休道共我,梦见也、不能得勾。
庄子,蒙人也。尝为蒙漆园吏。没千余岁,而蒙未有祀之者。县令秘书丞王兢始作祠堂,求文以为记。
谨按《史记》,庄子与梁惠王,齐宣王同时,其学无所不窥, 然要本归于老子之言。故其著书十余万言,大抵率寓言也。作《渔父》,《盗跖》,《胠箧》,以诋訾孔子之徒,以明老子之术。此知庄子之粗者。余以为庄子盖助孔子者,要不可以为法耳。楚公子微服出亡,而门者难之。其仆操棰而骂曰:“隶也不力。”门者出之。事固有倒行而逆施者。以仆为不爱公子,则不可;以为事公子之法,亦不可。故庄子之言,皆实予,而文不予,阳挤而阴助之,其正言盖无几。至于诋訾孔子,未尝不微见其意。其论天下道术,自墨翟,禽滑厘,彭蒙,慎到,田骈,关尹,老聃之徒,以至于其身,皆以为一家,而孔子不与,其尊之也至矣。
然余尝疑《盗跖》,《渔父》,则若真诋孔子者。至于《让王》,《说剑》,皆浅陋不入于道。反复观之,得其《寓言》之意,终曰:“阳子居西游于秦,遇老子。老子曰:‘而睢睢。而盱盱,而谁与居。太白若辱,盛德若不足。’阳子居蹴然变容。其往也,舍者将迎其家,公执席,妻执巾栉,舍者避席,炀者避灶。其反也,舍者与之争席矣。”去其《让王》,《说剑》,《渔父》,《盗跖》四篇,以合于《列御寇》之篇,曰:“列御寇之齐,中道而反曰:‘吾惊焉,吾食于十浆,而五浆先馈。’”然后悟而笑曰:“是固一章也。”庄子之言未终,而昧者剿之以入其言。余不可以不辨。凡分章名篇,皆出于世俗,非庄子本意。元丰元年十一月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