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步犹艰难,兵革未休息。
万方哀嗷嗷,十载供军食。
庶官务割剥,不暇忧反侧。
诛求何多门,贤者贵为德。
韦生富春秋,洞彻有清识。
操持纲纪地,喜见朱丝直。
当令豪夺吏,自此无颜色。
必若救疮痍,先应去蟊贼!
挥泪临大江,高天意凄恻。
行行树佳政,慰我深相忆!
国家命运仍很艰难,战争连绵至今未断。
全国各地哀声遍野,十年军用征敛不堪。
众官致力宰割剥夺,无暇忧及民心思叛。
横征暴敛名目繁多,贤者重视以德为先。
韦生你正年富力强,通达事理识见不凡。
前去掌管荆法纲纪,喜你执法正直不偏。
定使那些贪官污吏,从此之后再无脸面。
若要解救民生疾苦,害民之贼应先惩办。
洒泪送到岷江边上,上天也觉无限伤感。
你去做出良好政绩,安慰我的深情忆念
此诗二十句可分为三段,三段的内容既互相平行又层层递进,既各自独立又互相联系,表现了诗人感时伤乱,忧国忧民的复杂心情。
开篇八句为第一段,前四句为第一层,描绘出一幅战争连绵未断、民生哀声遍野的景致,写出了国运艰难,重心落在人民疾苦上。十年的战乱,惨重的徭役负担,逼得人民啼叽号寒,哀声遍野。这一层概括了当时形势翻人民的苦难。但当时的战争是一场捍卫统一的正义战争,因而对战争造成的疾苦,诗人未作更多的谴责,这里如实写出,目的是为下一层作铺垫。接着四句为第二层,”庶官务割剥,不暇忧反侧“,揭示出最严重的时弊和人民疾苦的真正根源。那些官吏们雪上加霜,疮口撒盐,不顾人民死活,专务敲骨吸髓,各种苛捐杂税,造成了民心不安。诗人对庶官的谴责,对民生艰难的忧愤,情感深切“贤者贵为德”与“庶官务割剥”形成对照,托住上段,启开下文。
中间八句为第二段。“韦生富春秋,洞彻有清识。操持纲纪地,喜见朱丝直。”诗人称赞友人见识卓绝、正直无私。“当令豪夺吏,自此无颜色”,表露出诗人把友人列为“贤者”,希望友人救民于水火,惩治贪官污吏。“必若救疮痍,先应去蟊贼”二句,正面表达了诗人“再使风俗淳”的政治思想,揭示了封建官吏“盗贼本王臣"的罪恶本质。
最后四句为第三段,“挥泪临大江”,大江的奔流犹如诗人的泪水,“高天意凄恻”,诗人的凄恻之情就像浩渺的天空,流露出诗人关切人民痛苦,对韦存在着很大希望,故既告之以理,又动之以情。这挥泪,不只是为私人交谊。“行行树佳政,慰我深相忆”写出了诗人利用友谊来勉励对方,希望韦讽此去不断的为人民做点好事。把诗人的友情和忧国优民之情糅合一体,水乳难分、似漆如胶。
此首送别诗,概括描写了战乱中人民的苦恨,揭露了当时社会横征暴敛的真实情况。言辞犀利,感情强烈,内容深刻,气度恢宏。
据诗中“十载供军食”句,此诗当作于唐代宗广德二年(764年),距天宝十四年(755年)安史之乱爆发刚好十年。诗人观察到百姓疾苦,于是写下了这首诗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愤慨。
缥缈红妆照浅溪。薄云疏雨不成泥。送君何处古台西。
废沼夜来秋水满,茂林深处晚莺啼。行人肠断草凄迷。
东风急,惜别花时手频执,罗帷愁独入。马嘶残雨春芜湿。
倚门立,寄语薄情郎:粉香和泪泣。
半空跻宝塔,时望尽京华。
竹绕渭川遍,山连上苑斜。
四门开帝宅,阡陌逗人家。
累劫从初地,为童忆聚沙。
一窥功德见,弥益道心加。
坐觉诸天近,空香逐落花。
君还石门日,朱火始改木。
春草如有情,山中尚含绿。
折芳愧遥忆,永路当自勖。
远见故人心,平生以此足。
巨海纳百川,麟阁多才贤。
献书入金阙,酌醴奉琼筵。
屡忝白云唱,恭闻黄竹篇。
恩光照拙薄,云汉希腾迁。
铭鼎倘云遂,扁舟方渺然。
我留在金门,君去卧丹壑。
未果三山期,遥欣一丘乐。
玄珠寄象罔,赤水非寥廓。
愿狎东海鸥,共营西山药。
栖岩君寂灭,处世余龙蠖。
良辰不同赏,永日应闲居。
鸟吟檐间树,花落窗下书。
缘溪见绿篠,隔岫窥红蕖。
采薇行笑歌,眷我情何已。
月出石镜间,松鸣风琴里。
得心自虚妙,外物空颓靡。
身世如两忘,从君老烟水。
巩顿首再拜,舍人先生:
去秋人还,蒙赐书及所撰先大父墓碑铭。反复观诵,感与惭并。夫铭志之著于世,义近于史,而亦有与史异者。盖史之于善恶,无所不书,而铭者,盖古之人有功德材行志义之美者,惧后世之不知,则必铭而见之。或纳于庙,或存于墓,一也。苟其人之恶,则于铭乎何有?此其所以与史异也。其辞之作,所以使死者无有所憾,生者得致其严。而善人喜于见传,则勇于自立;恶人无有所纪,则以愧而惧。至于通材达识,义烈节士,嘉言善状,皆见于篇,则足为后法。警劝之道,非近乎史,其将安近?
及世之衰,为人之子孙者,一欲褒扬其亲而不本乎理。故虽恶人,皆务勒铭,以夸后世。立言者既莫之拒而不为,又以其子孙之所请也,书其恶焉,则人情之所不得,于是乎铭始不实。后之作铭者,常观其人。苟托之非人,则书之非公与是,则不足以行世而传后。故千百年来,公卿大夫至于里巷之士,莫不有铭,而传者盖少。其故非他,托之非人,书之非公与是故也。
然则孰为其人而能尽公与是欤?非畜道德而能文章者,无以为也。盖有道德者之于恶人,则不受而铭之,于众人则能辨焉。而人之行,有情善而迹非,有意奸而外淑,有善恶相悬而不可以实指,有实大于名,有名侈于实。犹之用人,非畜道德者,恶能辨之不惑,议之不徇?不惑不徇,则公且是矣。而其辞之不工,则世犹不传,于是又在其文章兼胜焉。故曰,非畜道德而能文章者无以为也,岂非然哉!
然畜道德而能文章者,虽或并世而有,亦或数十年或一二百年而有之。其传之难如此,其遇之难又如此。若先生之道德文章,固所谓数百年而有者也。先祖之言行卓卓,幸遇而得铭,其公与是,其传世行后无疑也。而世之学者,每观传记所书古人之事,至其所可感,则往往衋然不知涕之流落也,况其子孙也哉?况巩也哉?其追睎祖德而思所以传之之繇,则知先生推一赐于巩而及其三世。其感与报,宜若何而图之?
抑又思若巩之浅薄滞拙,而先生进之,先祖之屯蹶否塞以死,而先生显之,则世之魁闳豪杰不世出之士,其谁不愿进于庭?潜遁幽抑之士,其谁不有望于世?善谁不为,而恶谁不愧以惧?为人之父祖者,孰不欲教其子孙?为人之子孙者,孰不欲宠荣其父祖?此数美者,一归于先生。既拜赐之辱,且敢进其所以然。所谕世族之次,敢不承教而加详焉?愧甚,不宣。巩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