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钱塘江上住,花落花开,不管流年度。燕子又将春色去,纱窗一阵黄昏雨。
斜插犀梳云半吐,檀板清歌,唱彻黄金缕。望断行云无去处,梦回明月生春浦。
我的家乡就在那繁华的钱塘江畔,花开花落任凭岁月时光流逝,燕子又要把美好的春光带走了。黄昏时纱窗外下起一阵潇潇细雨。
犀梳斜插头上云鬟半垂鬓边,檀板响彻唱遍清丽的歌曲,望断高空白云不知渐渐飘泊何处。梦醒后皎洁的明月从春江江畔冉冉升起。
这首词是记一个浪漫的梦,梦中词人遇到了一位钱塘歌妓。词人以缠绵的抒情笔调,生动地描绘了梦中遇到的这位女子。
上片词既是梦中女子所唱,故以女子口吻来写。“家在钱塘江上住”,女子启口就自报家门,活泼可爱,表明不是俗妓。这是一位无忧无虑、态情生活的年轻女子:“花落花开,不管年华度。”青春年少,全不惜大好春光和美好年华的轻易流逝,很像《琵琶行》中“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的长安娼女。词人头三句就把一位年轻活泼的风尘女子的形象活脱脱地勾勒出来。因话出女子之口,语言清新明快,很有个性。接下“燕子又将春色去,纱窗一阵黄昏雨。”两句,是“不管年华度”的具体坐实。女子轻歌曼舞,欢笑终日,直到黄昏时分,夭色骤暗,一阵春雨撒下,敲得纱窗沙沙作响,才引起她的注意。移步至碧纱窗前,向外一望,她感到惊讶:雨扫枝头,落红狠藉,燕子衔物,穿梭雨中,春天又将过去了。这两句词,下句写视觉,是实写,上句写幻觉,是虚写。“燕子又将春色去,纱窗一阵黄昏雨。”这两句很妙,它化无形的自然季节为有形的燕嘴衔物:春天如一片花瓣、一块湿泥、一根稻草,燕子衔上即飞,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它流露了女子微含惊讶的心情。然而,这种瞬间的惊讶正是她“不管年华度”的具体体现,爱惜年华的人往往对春光很敏感。只有不惜年华的人,才会春残始惊。一个“又”字,传神地表现出女子对春光、年华漫不经心的态度,它暗示这种情况年年如此,并不在意。这两句写出了这位快活无忧的钱塘歌妓的性格。
词人在下片以自己的口气写与这位女子的相见和别后相思。先写外貌:“斜插犀梳云半吐”,女子黑亮高耸的浓密头发上,不经意地斜插着一把粉美的犀牛角梳子,乌发如云,弯弯的梳子就像乌云中吐出的半轮明月。多么别致脱俗的妆扮。词人写外貌,不去描绘皓齿明眸,柳腰金莲,单单写女子的发饰,这不仅因为相逢在梦中一切恍惚不清,更主要的是它体现了这位钱塘歌妓的特有风韵,给词人印象最深。如云如月,皎洁动人,足露词人心中的爱慕之情。接着两句“檀板清歌,唱彻黄金缕。”写女子唱歌,明言歌妓身分。这位楚楚动人的女子,深情地面对词人,轻按檀板,徐吐清歌,唱了一曲令人难忘的《黄金缕》。最后“望断行云无去处,梦回明月生春浦。”点明这场美好的相遇竟是虚无缥缈的梦。曲终女子已不见,词人忽地惊醒,正值午夜,歌声似乎还萦绕耳旁。彼衣起巡,凭轩凝望,唯有春江上一轮明月,不胜怅惘。结句情味很浓,尽在言外.。
全词并没有过多的感伤意绪,倒是有几多向往之情,这无疑是封建士大夫一种审美心理的表现。该词的动人之处正在于传情达意的深挚哀婉、凄丽幽曲。尤其结尾二句凄婉处又多了一层深情浪漫的惆怅,把恍惚迷离的梦与缠绵凄恻的情写得含蓄婉转,留有余味。
关于这首词的创作背景,有许多离奇的传说。据张耒《柯山集》载,词人登第后赴任关中,途中一日昼寝,梦见一位古装美人恍惚进入帘幕中,执檀板为她演唱这首词的上片,歌阕而去,词人醒来续成下片。另据何道《春堵纪闻》,谓这首词下片为秦觏所续。
晋室昔横溃,永嘉遂南奔。
沙尘何茫茫,龙虎斗朝昏。
胡马风汉草,天骄蹙中原。
哲匠感颓运,云鹏忽飞翻。
组练照楚国,旌旗连海门。
西秦百万众,戈甲如云屯。
投鞭可填江,一扫不足论。
皇运有返正,丑虏无遗魂。
谈笑遏横流,苍生望斯存。
冶城访古迹,犹有谢安墩。
凭览周地险,高标绝人喧。
想像东山姿,缅怀右军言。
梧桐识嘉树,蕙草留芳根。
白鹭映春洲,青龙见朝暾。
地古云物在,台倾禾黍繁。
我来酌清波,于此树名园。
功成拂衣去,归入武陵源。
小桃无主自开花,烟草茫茫带晚鸦。
几处败垣围故井,向来一一是人家。
问我何心?却构此、三楹茅屋。可学得、海鸥无事,闲飞闲宿。百感都随流水去,一身还被浮名束。误东风、迟日杏花天,红牙曲。
尘土梦,蕉中鹿。翻覆手,看棋局。且耽闲殢酒,消他薄福。雪后谁遮檐角翠,雨余好种墙阴绿。有些些、欲说向寒宵,西窗烛。
恨春易去,甚春却向扬州住。微雨,正茧栗梢头弄诗句。红桥二十四,总是行云处。无语,渐半脱宫衣笑相顾。
金壶细叶,千朵围歌舞。谁念我、鬓成丝,来此共尊俎。后日西园,绿阴无数。寂寞刘郎,自修花谱。
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著甚干忙。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且趁闲身未老,须放我、些子疏狂。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
思量,能几许?忧愁风雨,一半相妨。又何须抵死,说短论长。幸对清风皓月,苔茵展、云幕高张。江南好,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